地理上的万里重洋,必然会隔断感情上的纽带,最初几代殖民者或许还会怀恋母国,忠于母国政府,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代又一代子孙在殖民地上出生长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不曾踏上母国的土地,自然会对重洋之外那个虚幻的母国产生隔膜,情感日益冷淡,最终形成普遍的独立意识。
亚尔夫海姆的民众,就处于这样一种与母国日益感情淡薄、若即若离的状态。
大多数当地人说起亚珊帝国,与谈到海蓝、斐真、迦南时的心态没啥区别,都是“外国”。
《莱顿邮报》社自创建以来就以政治立场偏左着称,对母国政府的批评尤为激烈——或许这就是该报能够卖出上万份的一个重要因素。
另一方面,乔安隐约猜到莱顿邮报社与“自由之子协会”之间存在不可言说的关联。
这么大一家报社,上百名雇员,每个月的开销都很大,再加上时不时的挑战政府容忍底线,能够生存至今并且日益状大必然离不开权力与财力的支持。
没人知道莱顿邮报社的董事会构成,但是乔安确信“自由之子协会”为报社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资助,这其中既包括金钱,也包括更重要的情报网络。
拿谁的钱就得替谁说话,报社也不能免俗。
“自由之子协会”靠偷税走私发家,说白了就是一个由无数大大小小的走私商人共同组成的“犯罪辛迪加”,他们当然无比痛恨政府征税。
看到远东人掀起轰轰烈烈的抗税运动,哪还用考虑孰是孰非?
当然无条件的支持抗税一方,严词抨击收缴苛捐杂税的帝国暴政——这一立场在米兰达女士的社评中也有所体现。
从外公那一代算起,乔安已经是出生在殖民地的第三代移民。
他对相隔重洋的那个旧世界毫无印象,发生在万里之外远东行省的这场抗税暴动,至少从当前来看不会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直接影响,相关报道看过也就算了,无非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就在同一份报纸上,还报道了另一起发生在亚尔夫海姆南方的重大事件,这就由不得乔安冷眼旁观了。
亚尔夫海姆处于威尔诺亚中南部,沿着德林河谷南下就是着名的贸易要道“黄铜谷地”,穿过黄铜山谷隘口继续南下,就是终年气候干旱炎热、遍布戈壁与沙漠的“穆斯贝尔海姆”地区,亦即海蓝王国的殖民地。
亚尔夫海姆与穆斯贝尔海姆在黄铜山一带接壤,长久以来双方殖民当局一直未能就边境划界问题达成共识。
帝国当局与海蓝当局各说各话,都公开宣称从德林河谷到黄铜山腹地这条绵延三百多里的陆上贸易走廊归属本国所有,为此打了无数嘴仗,还曾屡次爆发边境冲突。
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冲突发生在十四年前,源起于一位名叫詹姆斯的亚尔夫海姆商人,在黄铜谷地贩卖毛皮,与当地的海蓝商人因为价格谈不拢发生了争执。
结果,我们这位不幸的詹姆斯先生,不仅被海蓝商人狠揍了一顿,还被残忍地割下一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