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先锋军撒出去,虽说很有胜利的信心,但不在他们身边,达贡总还是会有些许担忧,生怕他们碰上什么意外。行动方面,达贡不准备插手先锋军的这次行动,他只要管好自己,控制好情绪就行。再说这都是很正常的情绪,用理智就能对它进行管理,总比对那些向他祈祷的碎碎念简单。
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向神灵祈祷是一种生活习惯,哪怕是达贡这种短暂的新神,也会有祈祷者。他们的想法通过灵域向达贡传递,持续不断地尝试进入他的意识之中。不过这些祈祷太微弱也太杂乱,它们在传播途中还会损耗一部分,因此到达贡这里时就会变成混浊不清的噪音,处于无意义和微弱信息的中间界上。
利用“神灵都掌握”的技巧,达贡在魂灵中间界设置神术屏障,将这些祈祷的碎碎念过滤掉,还能从中收集到一些“神圣能量”,正好可以供给神术屏障,达到能量获取和消耗的基本平衡。现在达贡完全理解了那些神术祈祷仪式有什么用:规定好的祈祷词、圣歌等可以让碎碎念变化成有规律、易识别的信息,就像公文、信件的开头,谁发出、谁接受、主要内容是什么一清二楚。
另一方面,仪式中各种消耗,比如法器、施法材料和法力,本质上都是为了提高“碎碎念”的信号强度,让它能够尽可能完整清晰地到达神灵那里。当然,“过强”的信号可以过滤出更多的神圣能量,最终都会变成神灵的神力储备。这些储备可以自己用,但主要还是以神术的形式下发给各级牧师。
换句话说,如果达贡有想法、有需求,他仍旧可以开始接收祈祷,积累神力,一直恢复到主神级别应有的力量水平。但是那样做的话他就要遵守艾丝·艾恩设置的神灵限制,比如离开这个世界前往灵域,比如要坚守神灵的一惯性和纯粹性。
他不想“离世”,也不想变成“工具人”,更不想一成不变地活下去,所以他不准备将祈祷碎碎念变成神力。再说了,他好不容易将神力交出去,成功钻了艾丝·艾恩神启之路的空子,肯定不会再回头重走老路。一个快乐自由的坚古族人,比一个强大的神灵有趣多了。
至于那些祈祷带来的神圣能量,达贡也不会浪费掉,他会将其用在新的神殿上。就在先锋军出动的第三天,达贡总算完成了神殿的主体建设。
远远看去,那是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头屋子,大部分努力节省成本的临时仓库都是那种形状。走近看的话,会发现它连对称都没能完成,可以说它浑身散发着慵懒、随意、放松的情绪。说实在的,达贡的手艺有点丢坚古族人的脸——坚古族人通常都以修建无数宏伟、壮观、坚固的建筑而着称,而这三个特点都没能在达贡的神殿上有所体现。
不管怎么样,它只要还能稳定地立在地上,那它就是一座房子,这总不会有错,可“房子”不等于“神殿”,神殿还需要不少内部装潢,而达贡目前正在忙活这个事情。神殿必须让安朵斯女神满意,也必须照顾奥力大神,不然蛋岛的坚古族人肯定会有意见:你一个坚古族人、奥力的先知和大主教,给别的神修殿堂却不给奥力吗?
所以在神殿最关键的神像、圣徽的建造和摆放方面,达贡远比修建建筑主体的时候更上心。其实大部分内部的装潢并不需要他亲手完成,比如玻璃窗、窗帘、信徒使用的桌椅板凳,这些完全可以用现成的。
达贡专注于和神直接相关的东西,他当前就在用泥巴捏制安朵斯的圣徽。这个过程和达贡建造神殿的风格一致,周围有什么,他就用什么,仿佛一点都不讲究。幸亏安朵斯的牧师翡琉正在蛋岛操持青贮饲料的事情,没能过来看一眼,否则她肯定会被气炸不可。
蛋岛没有第二个安朵斯的牧师,但并不代表没有第二个懂得神术建筑和仪式的人。由于手下的学生都被瑞德拽去研究“活字印刷装置”,冬冬教授难得休息一天。他想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也就来到达贡的神殿附近。他远远看到达贡正在玩泥巴,便带着批判的态度来了。
“你是蛋岛的总指挥——名字怪怪的,本质上还是领主——怎么在这里捏泥巴?这是哪里的泥?”冬冬教授来到达贡面前,微微弯腰,眯着眼睛仔细看。“里面还混着草叶?看起来就像是随便刚刚挖出来的地表土。”
“老师你说的没错,就是地表土加上一些河水。”
“用这东西做什么?你在制作沙盘模型?”
“不,这是安朵斯的圣徽。”达贡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脸红。“看,我在里面掺杂了草叶,多么贴合安朵斯教义,是不是良苦用心?”
“小心安朵斯用酸雨浇你——到时候我躲的远一些,别连累我。”冬冬教授皱着眉,从关心达贡的角度出发说道:“你确定这样没问题?神灵的事情可以敬而远之,但至少尊敬是必须的。”
“只要相差别太大就没问题,我捏的圣徽肯定能看出形状来。”达贡让巴特给冬冬教授拿来个坐垫,师生两人就围着一团和水软泥坐好。“老师,圣徽最初的形状是神灵画的吧?”
“除了艾丝·艾恩之外都是神灵画的。有些是直接赐下神器,比如坚古族的奥力大神。有些是通过托梦的形式下达神旨,比如安朵斯。”冬冬教授捋着胡须,眼睛眯了起来,说道:“不用讲下去了,我猜到你要发表一些不合传统教义的言论。我不关心,所以不想听。”
“哦……”达贡咽了下口水,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老师看破了。他本来想从圣徽图形的准确性开始讲,说明神殿为了美学考虑,总会逐渐修改原来的模样。另一方面,奥力和安朵斯也不是绘画大师,他们的原始圣徽确实也不好看。
“达贡,”冬冬教授用拐杖敲敲草地,说道:“你这个神殿还要忙多久?差不多了吧?”
“今天完成安朵斯和奥力的圣徽,明天再用一天时间把主祭坛和神术法阵都做好,我的工作就完成了。”达贡问道:“老师,你有事找我吗?我随时可以暂停下来,先去忙你的事。”
“你看到我正在悠闲散步就该知道我没事!观察不仔细可不行,别忘了洞察力是施展好幻术最重要的条件。”冬冬教授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现在也没法指望你还有富余的精力研究幻术了。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好领主还能成为好法师,你也不可能例外。我只是看到你在不忙于领地事务的时候没有研究法术而是玩泥巴,这让我有些伤心:你用咒语不能直接给泥巴塑形吗?”
达贡喔了一声,摇摇头,回答道:“神殿的房子可以用法术直接盖起来,但圣徽不行。我……老师,你再仔细观察一下,我可不是在用肌肉力量捏泥巴。”
闻言,冬冬教授带着怀疑的目光凑近达贡双手。他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直到使用咒语进行观察。在侦测类法术的探查下,达贡的双手中不断闪耀着刺目的神圣能量光芒——神圣能量被那双手不断碾碎扯烂然后揉到普普通通的泥巴当中。原本这个过程会导致强烈的法力波动,但达贡用一个封闭的法力循环体系将所有试图外溢的能量全都拦截、吸收,然后再次压回去。
冬冬教授缓缓向后靠了靠,一只手轻缓地拈动胡须,闪烁的目光显示他正在思考,而思考的内容就是达贡的手法。达贡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给老师以安静,这同样也是尊重。
过了半个小时,经过十多次仔细探查,冬冬教授终于开口:“让我猜猜……你这是在用叠打锻造的方法做圣徽?你把圣徽当成精灵卡?甚至你把神灵当成……呃,元素结晶?”
“我可没那么想,也没那么说过。”达贡微微一笑,笑起来的眉眼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就是如此。
“那我换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学会造精灵卡的?”
“我不会。希洛艾尝试教过我,让我有空的时候造几个简单的精灵卡,可以当做奖励发给先锋军表现好的指战员。我现在刚刚弄懂了精灵卡的基本原理,细节上还差很多。现在唯一能熟练做到的就是叠打锻造。”
“我不会看错叠打锻造的手法,同样,我也不会看错你正在做的事情!”冬冬教授脸色严肃,说道:“欺神之罪是非常严重的,达贡,你必须特别小心。有时候神殿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尤其不会按照你的解释来理解。就算安朵斯女神那样田园的信仰也会有狂信徒,他们可不会听你解释。你听说过枯萎德鲁伊吗?”
“听说过,据说可以让一整片森林变成荒漠。放心,我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嗯……这么说吧,哪怕安朵斯真身降临,看着我完成这个圣徽,她也不会有意见,反而会说我做得好、没问题。”
“可……你用的符文和法力回路明显是双螺反转。放在奥术咒语里,这种技巧多用于反弹对手的法术。可这是圣徽,用来聆听祈祷的。你把祈祷反弹了是什么道理?”
“神殿需要神,神不需要神殿。神灵都在灵域,平时经常串门,没什么隔阂。但是凡间的神殿却互相隔离,顺带着把信徒也隔开了。”达贡抬起手臂,在空中竖切了几下,说道:“就像这样,把信徒和祈祷资源都竖着切开。比如,我想生个能文能武的儿子将来继承我的铁匠铺,我该向谁祈祷?”
生育应该找安朵斯,“文”找普索达,“武”找寇派斯,铁匠找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