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琢华美的灯柱几乎放满了左右角落,务必使每一寸土地都被亮光填满,没有一丝黑暗。似乎房间的主人相当怕黑。房内每隔几步就立着一个侍女或者侍从,全都低着头,礼数严谨。
管弦站在百寿拔步床旁,弯腰让一个老者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旁的侍女将迎枕摆放好后,他才将老人缓缓靠在迎枕上。
被镇上人尊称为王老爷的王泰源眼睑微动,一双浑浊的眼珠从层层叠叠松垮的眼皮里游离地转动两下,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两个侍从适时的送来两个半满水的铜盆和一条汗巾,管弦挽起袖子先在一个铜盆中仔细地将手洗净,才伸手试了试另一个铜盆的水温,确定水温适宜后将汗巾浸入水中搓洗几下再拧干,为王泰源仔细地擦净脸面。
骆璇仪一瞬不瞬看着王泰源,商潜有些奇怪:“有什么异处吗?”
“没有,只是总管确实看起来是伺候惯了王老爷,他之前说的话应当不是做戏。”骆璇仪敷衍几句,商潜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跟着感叹道:“哪怕王老爷已经如此老迈也被所有人敬重,想来的确是一生磊落。”
磊落?骆璇仪默默盯着王泰源,如果不通过身躯观察他,骆璇仪甚至没法判断这是一个人。以她的视角看来,整个房间连灯光都被那股巨大而纯粹的恶念涂成漆黑,因着这力量太过庞大,以至于她几乎产生了空间扭曲的错觉。
这股恶念,是杀意,而且是十分纯粹的,对所有人的杀意。他甚至对悉心照料他的管弦和侍从都只有杀意,似乎这个人只能靠杀人获取快乐一般。
骆璇仪运转诸恶朝鬼诀进行周天运转,勉强让自己控制住饥饿感不立即吸收这股恶念,尽可能的从中分析。意外的是王泰源没有对他人的嫉妒和对自己寿命将近的焦虑,在这股恶念背后,只有一股傲慢的快感。
冷静,如果现在就吸收很可能打草惊蛇。由于积累了几十年的恶念,王泰源的精神已经不堪重负,如果在此时骆璇仪以自己的死气去碰触,王泰源必然在一瞬之间化为鬼火。
不过虽然不能以自己触碰,但是骆璇仪还可以役使躯体。
就在骆璇仪已经确认了目标,考虑怎样找个时机得到情报时,王泰源终于慢慢清醒过来。他缓慢的清了清嗓子,对骆璇仪等人颔首权作行礼:“各位……大人,恕老夫无法起身行礼,咳咳。不论是何事,我王家必然鼎力相助。”
王泰源说几句话便要咳嗽或者喘息一会儿,管弦默默地给他端来一盅茶水让他润润嗓子。王泰源继续道:“管弦乃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咳,最得力的总管,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他。管弦,吩咐下去给大人们准备几间院子、咳咳!”
看起来王泰源的精神气是不便继续交谈下去,席兴济瞥了一眼屈弃桃,见她不动声色点头,便对王泰源拱手:“王老爷不必费心,只是六大盟每百年需要补录一次地方事迹,以及查看有无什么危险才将我等派来。听闻王老爷还有两个儿子,不知可否让二子相助?”
“当然。”王泰源止住咳嗽,面色疲惫的抿了一口茶水,“我有两个儿子,现在都在隔壁院子里,只是都没什么出息就是了。”
“老大献卿,整日里看戏听曲,总是跑到龙兰城中,不学无术,派不上用场。若是有事要商议,便找老二展科吧。”
从灯火通明的院落中出来,转到王家老大老二的院子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