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晅遥望她离去果决的背影,胸口像是被撕起一层薄膜。
胸腔混沌,就引得眉头紧锁,他在看穴中饮酒欢腾的三人,涨红的脸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议论是非。
“帮主,您刚刚说得是否为真?”
“真!绝必是真!只要能招揽天下能人异士,扳倒十二伏魔或早或晚!”
“隔~可方采寒姊走了,我们三人只有抽刀客能打,该做何如?”
风无情虽形象烂醉,但脑袋到底是清醒的,这恰恰是季晅接着想问的问题。
“无妨!这丐帮浩荡也不只有三位好汉!数载间,丐帮可问过不下五十位的江湖好手,皆是英雄!他们栖身江湖,每当路见不平,定会拔刀相助!”
抽刀客已经饮罢五碗豪酒,敞言率直。
“敢问帮主大哥!为何定要与十二伏魔生死?饮酒消遥纵乐,不痛快吗?”
“哈哈哈!我这丐帮的酒,还是饱受欺压的酒!那些真正香浓美醇,可都被朝廷收在囊中!若不是朝廷昏庸,怎么聚集我大一众乞丐弟子?若不是十二伏魔慑足威胁,又岂有当今皇帝的暴权根基!”
“事成之后呢?就算我们当真推翻十二伏魔,朝权会有什么改变?”
做为穴中唯一清醒之人,季晅却彷佛自己已经醉过,说话都要插不上话题。
“有什么改变犹未可知!但是!做为百丝脉的一份子,你,不恨吗?”
醉酒之人所言都是疯言疯语,正是因为疯,才能直指所有问题的核心。
丐帮帮主借着酒醉,像是再季晅面前掩饰一套无双枪法,是训练军队的威仪。
一招一式除了保证季晅安全无疑,还给予他强劲手足,是能撕裂朝廷的力量。
最后一挑,正是挑中季晅满心的疑问。
恨吗?他当然恨。
家族败亡之仇、生死逃亡之仇、底层困顿之仇。
每有脑袋重复忆起一件事情,就有千针万镖往心底最柔软那一处刺去。
他会想到自己的怀中躺着师祖、搂着师妹、抱着一路以来坚挺顽强的方采寒,虚弱地对她说着:忘记仇恨。
忘记仇恨……怎么可能忘得掉!
“如何?”
一盆破碗递到季晅沉思面前,季晅可以从光滑酒水面里看到自己那张满是憎恨的脸。
“这位百丝脉小哥有千愁万虑,不如一醉解忧?”
“……我发誓过,再也不碰酒水。”
“那多无趣!”
抽刀客一阵爆吼,接着又是爽朗傲笑。
在她身上,彷佛看不到仇恨的黑影。
风无情一个拍肩夺去季晅注目,下一秒,他手中破碗便再他嘴上啜饮。
“既来之,则安之。
能有个地方安身,不是挺好的吗?”
三种声音往心里去,都有其道理,季晅却觉得不对,其中必定缺失了什么东西,缺了一人。
只要不能理清楚所有规条,他就不能安心居身丐帮。
他抱起拳头,急切地朝丐帮帮主致歉,然后建步畅快地跑出义隐堂洞穴。
瞥至明媚高处,这该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季晅很快发现山顶的巨松枝条上摆动着人的影子,循着向山路径奔行而去。
见他慌张,风无情与抽刀客也醒了几分淡酒,谢过帮主再敬的好意,追着季晅孱弱的身姿而去。
这一路上山陡峭难行,却宛若攀进人间仙境。
方采寒寻得的制高点正是山顶草皮间最壮硕的松树枝干,枝干下横躺一块巨石,表皮平滑,像极了高僧千百年禅座于此而磨出的平静。
松石之前是陡然峭壁,溜索绳头绑在干上,天然形成稳固的溜索台架。
季晅一眺,可以望得一缕穿水向下奔袭,滑过流长蜿蜒,沿溪养起片片丐帮村落,每经一村,就有黄花开满盛情,被风吹得散落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