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寒就在树头上跟着他，一路跟到下午。途中他停下来休息两次，因为所有物品都不在身上，季晅备感身体虚弱，由以口渴为甚，他有些懊悔自己在百丝脉过着富足的生活，没有做过扎实的身体锻炼，却在想到百丝脉那一夜的惨案时，又多添几分坚定。他挣扎地爬起身，尽管脚步无法踩稳，他也要用毅力追上方采寒。

阳光已被季晅抛至身后，斜阳照射下树林变得红通通的，然后转瞬褪入黑暗。

季晅双眼模糊，黑色粒子几乎要爬满他的视线，迷茫之中，他感觉到有一点火光进入他的视线，就在遥远的另一端树头，伴随着烤野鸡的飘香。

他好像认识到什么叫做回光返照，大腿鼓出最后一点力气，疯也似的朝火光中狂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方采寒架好的火堆前。

“速度还行，还有一半路程。”方采寒从竹篓里摸出水壶安放在季晅手上，季晅则像个待哺的婴儿，接过水壶就是贪婪的吸允，然后大字型摊在地上，胸前的起伏没有停下来过，只剩下一张嘴大口大口的吐息。

方采寒将烤鸡凑到他的嘴边，眉宇间藏不住笑容。“吃吧，估计你也只有嘴能动。”

“你故意的？”季晅转动眼珠子瞪着递上嘴的野鸡，他也只剩一张脸可以表达不满。

“不全然，没有人的轻功能一蹴而就。”方采寒戏谑地将野鸡的脸对着季晅摇了摇，憋起声音说：“明天要直接到巫峡的客栈，吃饱才有力气。”

季晅毫不留情地就冲着头咬下去，方采寒也蹲在他的头边一点一点细心喂食，那样子像极了母亲哺育他的孩儿，一蹲就是十来分钟，鸡却还有一大半。

“喀。”就在季晅咬下去那一瞬间，方采寒听到一个清脆声响，然后是季晅半放弃的松开嘴。“太硬，咬不动。”

“让你咬骨头。”看着被东咬一块西咬一块，上面满是口水的鸡，方采寒撕下破损不堪的衣角，将那只狗啃的鸡腿硬是扒下，然后用衣角裹着再递到季晅唇边。

“早点这样喂不就得了，省得嘴巴酸。”季晅嘴上如是说，嘴却毫不留情地往方采寒白皙的手咬去。“抱歉，这个看起来比较嫩，咬错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敢当。”

方采寒扒下一层粗皮，不等季晅张嘴就往里塞；不待季晅吞咽就扒下一层肉；不给季晅回话就将整只鸡喂得一乾二净。她拿出手巾擦掉季晅脸上的油污，也擦掉自己手上的，然后推翻篝火，消失再树林之间。

星空点点，纵然他们已经跑开十几里路，星空还是那样的美，他年幼时曾听师父说，天上繁星都是百丝脉的先贤，他们在天上护拥百丝脉的一切。

只可惜百丝脉越渐热闹之时，通宵的灯火遮盖住满天繁星，他从此没在百丝脉见过任何一颗，也再没见过师父。

这样的状态或许不错，虽然手脚麻的生疼、酸痛、甚至无力动作，但是树木的香气、花草的香气、泥土的香气、月亮照耀的香气、繁星闪烁的香气、野兽的香气，季晅不由得深吸，一口吸得比一口还要深，直到感觉哪里有些怪异。

野兽的香气？

树丛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如斯，直勾勾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季晅，季晅还没反应过来是不是方采寒，一只猛虎就从树丛中跳出，扯着嗓子吼叫一声宣示主权。

还真是跟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