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得去,你也要去!我们上慕容先生的医馆去——他的药铺在金陵有名,他进宫后,那里有他徒弟看着呢。就当陪我逛逛,走吧,咱牵着马去,行吗?”
我后悔!好后悔!如果那次我俩没出门,该有多好!
我们两个牵了一匹马,改换了平民服色去了晖之先生的医馆——早有人报了晖之先生,晖之听说是我,赶紧回卢妃巷来迎。我们三人坐了,我不认得晖之,但竹君介绍了晖之给我认识。晖之先生说,那伤好治,用他的解药,伤口不沾水,五日就好。我们热热闹闹的用了午膳,说了好些话,有竹君在,再说晖之也不算是官,我也没戒心,我们本来很高兴的!
吃罢饭,别了晖之,我们去溪岸看景——冬尽春至,那景也挺好看的——我带竹君出来,没带纤纤,竹君就过意不去了,非催我回去,我乐意听她的话,也就准备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那钟山溪岸游人如织,我乐于效力,牵马走在前面,和一个姑娘撞了一下,撞到了右臂的伤口,我白了那女的一眼,接着走在前头,竹君在后跟着——她听晖之说我五天就好,心情也不错,边走边玩,我嫌她走得慢,干脆抱她上马,牵了同回。
到了府门口,早有马夫张兴接着,这一接,竟从马鞍下掉出一张细碎小纸片!
竹君道:“这是什么呀?”弯腰便去捡,我止了她道:“有身子的人,别动,我来!”
我漫不经心的拾起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是写了十二个字——可是我一个也看不懂!
我递给竹君:“奇怪!小君,你看得懂吗?”
竹君摇摇头,“这也不是道家的符篆啊,我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
“……奇怪……”
我回想起溪岸游人撞我的事,极怀疑字条是那个女的给的!可那个人给我这十二个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竹君淡然道:“也许人家是和你开玩笑,殿下…弘冀…别脸嫩了,论文的,我看,咱唐国最行的只有三个人——冯少傅、你爹还有你六弟!你选一个,去请教一下吧!”
我想有道理!父皇养病,我去打扰他不是找事吗;冯少傅…我和他也不怎么好…六弟……还是去找从嘉吧!
草草用了晚膳,我立刻去了郑王府找到我六弟——他府上全都是书——六弟拿了我给的纸,看了一下,直接温文尔雅的对我说:“大哥,这是金文,先秦人刻在鼎上的,小弟去查询一番,一炷香就能解出来了。”
结果半盏茶的功夫就解出来了。
那十二个字是:“太子线人袁已诛,速进展,翘盼!”
袁…袁惟宝…袁惟宝是个低阶的士兵,保常州的时候,我坐镇润州,有个吴越兵与我厮杀,那人武功了得,我差点着了他的道,是这个小袁救了我!我也很欣赏他的…可是后来他几经晋升,分到皇叔手下去了…莫非奸人认为袁惟宝是我的线人…莫非小袁…真的给皇叔杀了!
那个人传了消息,盼回音,他一定不想传给我,那么他想传给谁?我和竹君一起出游,消息不传我,那么……
我不敢想了!我没有谢六弟,脚下像灌了铅一样离开了郑王府——回府我一个人没情没绪的,本想去纤纤那儿,想想又对不起竹君;想去陪竹君吧,这件事又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那个传消息的要找的正是竹君,竹君应该怕我知道纸上的内容啊,怎会教我去找六弟?如果这事和小君无关,那么那个消息到底是写给谁的,他又为什么要放在我马鞍下面呢……
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啊!对别人又不能说,气呼呼地把自个关进书房——独坐到二更天,胳膊上伤口又疼、身子又冷,残灯孤焰,冷清透了,我觉得茫茫天下,无人可信,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又不知冲哪儿发——这时候有个人给我披了件玄色的披风——我刚冒起的火气就这么熄了——我的眼对上竹君的眸子——那么灵澈,美极了,我忽然怕极了,怕我重倒复辙,怕我失去她——我心中激烈地斗争一番,还是决定信她:“小君——这字条…我六弟解出来了!”
“嗯。这上面写的什么?”
“太子线人袁已诛,速进展,翘盼。”
“弘冀,你觉得这个字条是谁写的?”竹君的眸光丝毫也不避我,“你想想,这人要写给别人的字条,为何偏偏让你捡到了呢?”
“如果是他本来要传给别人,却不料被我捡到了呢?小君——”我粗暴地拉住他:“这个小袁,是从我军中出来的,后来跟了太弟…可我真的没派他做什么线人!上回保常州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你替我想想,这传信人究竟要把消息传给谁,他们又要什么‘进展’?我想,这事一定是太弟做的,这进展,兴许就是要我的命!还有…兴许…这个接信人,就在东宫,就是内贼!”
她看着比我着急:“你先别急!快想想!你除了太弟,在朝里还有什么仇家没有?”
我皱着眉摇摇头,轻叹一声:“和我作对的旧臣,都是倾向太弟的,别的不对付的人…唉!我在朝里人缘也不好……好在现在总领朝班的钟大人挺帮衬我的,我手下重用的阎式也是他的亲信。”
“你人缘差,那就对了!这个纸条,可能根本不是太弟的人写的,而是有人要勾起你猜忌之心,好把朝廷搅乱,他好从中取便呐!你想想,唐国乱了,谁最得利?”
“你是说…周国人?!”
我仔细寻思了竹君的话,觉得越想越有道理,终于这一夜,我又安生了一些,拥着小君,一觉梦醒天地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