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我双颊上摩挲,把我的泪擦个半干,我脸上留着她指尖残存的一丝凉凉的温度,“你要听我劝,把争先的心放放,努力争过便好了,别太挂在心上…船到桥头自然直,更何况,咱也未必会全输呢。你弄坏身子,需没人赔给你!”
“我就不相信!”我轻轻将她手纳回被里盖好,抬手擦了泪,咬牙低声道:“保不住江山就罢了,朕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朕一定要保你性命,朕就是不许,任它天地鬼神谁也拿不走!”
我正指天画地说着狠话,忽听得外间竹制门扇被人轻扣三下,我迅速出门,却见晖之一脸沉重,连脸色都显黑了些,他沉着脸问我道:“皇上,为什么是王研?”
我比个“嘘”的手势,拽了晖之,并肩走得远了些,才挟怨含恨对他说道:“别叫她听见。王研这个小贼为了私事儿,竟偷了朕和朝中重臣手迹去送给歹人,朕简直恨死他了!怎么样?他人呢?他的真元采到没有?”
“小臣死罪!小王太医…死了!他没练过武,真元不被八卦冰玉所容。王研怕得要命,一个劲地说皇上要杀他!害我心神被扰,一时念错要决。也怪小臣不知八卦玉中原来存有高人的念力!强大的念力反噬,黑白神光直冲王研,竟把他活活给殛死了!”
我听了,双腿当时就软了。一时站立不稳,出手扶了身边的花墙,将身子半倚在墙上,听晖之道:“可怜小王太医,死的时候,并不瞑目。而且,小臣又仔细研究了谭国师的书,才知道就算采了他的真元,也没有一点用处!”
“怎么会?!怎么会呢…这王研年轻轻的,身体又好,他的真元竟然没用…那定云……”我一瞬急怒,一瞬哀伤,自十三年前接位至今,我一直对底下人予取予求,早就成了极任性的性子,可如今只觉得一颗心没了倚仗,空落落的:“难道真的无救了不成?!”
“那倒不是。谭国师在书里说,这八卦冰玉认主,且只认历任的天机门主为主。历任的天机门主,在接任时的仪式中,其实都在这大小两面、四块阴阳八卦玉上留了自己的印记。这救她的人,既要和天机门主有大渊源的习武之人,又要心甘情愿不生退意,甘心被采真元才行——眼下,只有微臣我来试一试了。我与她有师徒之约……”
“你那算什么渊源?”我含着妒意断喝道:“行了…阿云等不了了……若用你的真元,谁来施收采之术?再说了,你又没对不起唐国,朕怎能要你的真元来救朕的女人?!罢了!咱们去紫极宫,就咱们两个,朕以前练过四、五年,你就在朕身上采吧……”我顿了一顿,本已困顿迷蒙的眼,忽然不自主的闪出些含情的光来,凝眸望定了晖之震惊的眸子:“朕是甘愿的。告诉你无妨,定云是前吴杨氏嫡传的后人。杨氏男丁是朕暗示尹大人杀的,朕这也是为了大唐国!要朕给不认识的杨家人赔上命,朕一万个不愿意,可耿妃…她是朕所深爱疼惜之人,真要为她送了命,这也是天意…六十条性命,朕就赔在她一人身上。朕意已决,你什么也别劝了,小心从事,朕也未必会有事!这件事,于公于私都不亏,算算还是挺值的!天亮之前要完成,不能误了明天送孙相、王大人去周主行在的事!”
晖之望着我,咽下了劝我的话,便又说起王研来:“那王研,总该有个交待吧…他…他实在罪不至死,皇上…人都死了,就去了他的污名吧?”
“他本就不忠,须不是朕栽害他的!宁安!”我挑起眼角扫了晖之一眼,冷酷麻木地喊过宁安吩咐:“你先到紫极宫,把王研的尸首送回他家,就说他因叛了唐国,给朕赐死了,他娘子自然知道!朕恩准她办好后事后,命王研妻、子流放饶州!还有,小宦乐时,受了王研几句蛊惑,竟随便拿朕的御札给人,也不是个好的!你是一时迷了眼,收了这么个徒弟!念他刚进宫还小,打发到钦陵,给先皇守皇陵去吧!”
宁安又先去了紫极宫,他得赶在我前头弄走王研的遗体——说我对他的死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可小王助了贼人,伤害了阿云和尹家那么多的人,也伤害了大唐国,我是恨他的——我没料到他的死,有些为他惋惜,但直到他死了,为了大唐国,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耿道人又陷入昏迷之中,我又回去看了一回,吩咐杜子远守着,冷然回身对晖之喊:“快走,紫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