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从嘉的这天夜里,司天监报,平白的天上出了一颗流星,金光在漆黑的天空上划了一道二十丈的口子,且时过半刻未消!我闻讯领着定云飞速跑上了皇宫观月的月台,昰猛的夜风刮在我俩脸上,真的从脸上直冷到心里!
我见这兆头真不好,便脱口问道人道:“难道此乃不祥之兆,江山真的要亡了不成?”定云道人碧霞帔在夜风中飘舞,发间那玉簪的坠子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她那翠色的纤瘦修长的倩影和我穿暗金龙袍的清癯的影子,在唐宫至高的月台之上倚在一处,岁月虽沉闷,却也静好。她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看向天空中尚未销去的流星余光,轻启朱唇,收回眸光凝望着忧心忡忡的我,终于毫不掩饰对我的情意,深情地劝我道:“这个,小道不知道。皇上别泄气,定云相信,皇上这么费心,咱唐国定能过得了这一关的,定云不会观星,也不会禳解,不过,我会陪着皇上的。”
第二日下了朝,心绪不宁的我心里还想着那星孛之事,惴惴不安地在光政殿看奏书,才知群臣继续催我召宋国老!宋齐丘也不闲着,上书贬了刘彦贞一通,说他只会踢几脚毬、射射靶子,绝对不能用为大将,要我立刻召回他!
宋国老这种话,没几天就传到刘将军耳朵里。刘将军大怒,切切上书,力陈兵贵神速,决定立刻进军布置防御,对抗周师!
宋齐丘才华是高,我实实地爱他的才,可要命的是,他野心太大,而且从不掩饰。昇元朝的时候,他嫌父皇给的官小,好几天故意不上朝,老爹面子挂不住,气得本想杀了他,最后看在朋友份上写了手书,说和他年轻的时候做朋友,老了也不能生分了!叫我拿着手书去请他回来。宋老回来了,可没多久,父皇忌惮他,又给贬了!父皇把向他示恩的机会又留给我,让我去请他,再次恢复他的高位!我当上皇上后,宋老的官职也起起伏伏的——皆因他着实对我不忠!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没一时支持过我!他先是支持老二景迁,二弟去世后,父皇又属意景遂(景遂去祭奠给父皇派人害死的杨让皇,他那时小小年纪倒也哭得真伤心,所以就得了人望,也考虑过景达(景达人缘非常好,上上下下都喜欢他,每次老宋逮到机会,都在父皇那儿说他们的好,反正老宋从来没帮过我一回,还多次给我使绊!
凭良心说,我上位后从来没报复过宋齐丘,只是想法子远着他罢了!连定云还是顶着宋老举荐的名义伴的驾!可是,宋齐丘居心不正,声望又高,现在周主逼得甚急,我实在担心…担心他会联络朝中太弟的势力架空我!
唉!一转眼,这一年又到冬日里了——在朝上接了周主来攻的消息,群臣又催着请回宋国老……
我自己草拟着召宋齐丘回金陵的手诏,写罢搁了笔,心里空空的:群臣的忠奸难辨!连冯宰相,现在我也不敢保证!就连我的三弟,坐在太弟位子上许多年,他现在真正的想法我也难猜!
时方过午,我本有许多座宫苑可以去访,可这天地茫茫,白雪纷纷笼罩江南,我裹着鼠灰貂裘,躲在宁安撑起的伞下,竟发现此刻我的心如飘雪,无所凭依,看似天宽地广,却不知该寄向何处了!
“唉。上云暖楼!”
我深叹一声,雪愈下愈紧,风卷雪,迷了我的眼,我踏雪而进,来到北苑——转过百尺楼前的白梅林,又到御水桥傍的红梅林,云暖楼前菊花已衰,牡丹已尽,白茫茫一片,不知葬了多少芳姿倩影,只余下楼前的几株老柳——我已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栽的了——柳丝早已衰了,姿态却仍温雅虬劲可瞧。
我在楼前侧耳一听,甚是心寒!原来楼中传来一阵乐声——这曲我岂有不知!正是得自吴永宁宫的《幽冥操》!
我一听此曲甚不吉利,难道暗合唐国气数不久?因此我本要自己进去,却又先叫宁安传旨定云来接。谁知道人置若罔闻,那幽冥之曲绵绵不绝,其音哀怨沉郁,如丝如线,勾我心火!我怒气冲冲撞上楼去,见耿仙师依旧安闲抚琴,见了我脸色泰然,斜觑一眼道:“一国之君就这肚量,容不得道人清弹一首古曲?”
“道人作死!”我气得双目淬火,带怒道:“周人来攻,朝事纷繁,朕心神不定才会上你这儿躲清静,谁知你还奏这劳什子曲子气我?”
“皇上安坐,暂且息怒!”阿云真给朕摆一派“上仙”的架势,冷冷答言道:“两国交兵,胜负未定,你如今愁也没用!肚量放宽些,日子自然就顺了。道人能掐会算,能知皇上所忧之事,为君拘制鬼魅,使郎解忧!”
“卿有何法,愿闻其详!”
“请闭目合睛,我但有所问,必须实言,再以心神观此幻境,幻境一散,心病可医!”
“好。道人,若连你都不可信,世上还有谁信得?你便猜猜吾意,试为我解解心结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