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配合晖之,立时封了金陵八门,搜寻刺客踪影!慕容排查各处,六天后,在清风驿东边三十里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使臣的头颅——发间辽国皇族特有的金镶玉大龙宝簪不见了!刺客,要轻装简行,急于回去向幕后之人覆命,这是一定的!刺客是个高手,可高手也有来处和去处,高手也要吃要睡,总会留痕迹的——晖之和手下,查遍了那日出现在清风驿的所有唐国人——辽国人早走光了,当时也不好去盘查人家!结果发现,其中有个向使臣贡献鹿茸的老者十分可疑!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使臣最后留宿那晚的大宴上在厨下出现!且根据晖之整理的名册,我方派出的人的民籍都能寻见,只有这个老者殷老,连个名字都查不实!
当时接受贡献的人,是使臣自带的宦官,我总不能追到辽国去找他来问吧!如此一来,事情更可疑了!那个宦官听得懂老者的话——那个老者会契丹语!
晖之转头查使臣最后见的人:经仔细寻问,使臣最后见的是几个乐伎。都是从宫里乐坊选出的美女,事后也没有少一人——好色的使臣正在盛年,留了一个叫春奴的陪寝,春奴留在营帐中,使臣如厕后,回转途中死在帐门口,接着大家开始哄闹起来,使臣断头,头颅不见的消息传到春奴耳朵里,春奴吓瘫了,缩在榻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厕所的瓦棚顶上,可见刺客的足印,但使臣是在帐门口遇刺的,没人见过这刺客!可能刺客是在使臣走在路上的瞬间,迅速出手,割下了使臣的首级!多快的身手!这么好的身手,一个老头……刺客不是姚道长或谭国师,世上像他们这样的人有几个?我听了奏报,怀疑刺客是年轻人假扮的!必要信息知道的太少了,无从寻起啊!
但是依我看来,这刺客无非三种身份:一,吴越所派;二,契丹内斗;三,周国人所派!哼,等着吧!是狐狸早晚要露尾巴的!
江南秋七月的风光是绝好的,天气不冷不热,秋高气爽,最宜出游。朕的大公主灵若,不满于在宫里当金丝雀,非闹着要去玩儿!李玉涴不乐意,可她这日偏偏约了耿道人对弈——定云这些年磨掉了好些性子,李妃因为上次建议我挪从慧去仙居观的事,心里有愧,后来反而也和道人要好起来——定云原是宫里人缘最差的,现在成了宫里人缘最好的人了——曼曼原来和她最不合,现在竟然和她勾肩搭背,还对外号称她俩是“挚友”;紊紊和她好的像一个人,水清最亲紊紊,常说定云和紊紊都没架子,是最好的人!当然也向着她,钟后从不轻易夸别人,可现在也说她好;李妃年纪大了,可能是与世无争,也可能是心中有愧,也对道人友善起来!
当下耿道人三两句话就答应灵若出游,定云还说要跨着她的小驴子陪着灵若出游呢!十九岁的灵若大了,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不怎么听她母亲的话,自定云被我从泰州追回算起,灵儿她总共和定云不知说过十次话没有?却不知怎的,她就最听定云的话!当下就跟着道人跑出宫城,出去玩了!
定云和灵若在街上走着,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定云!阿云热情地和拦她的几个人打了招呼,问他们家里的病人好了吗?那些人对她拜谢不已!
定云的指甲还没留出来,便把紫粉藏在胭脂盒里,从地上扬了一坯土,制了“粪壤银”,带着灵若在街上大手大脚花销一番!两人在吃食摊子坐了大嚼一回的时候,见有个小伙在对面设台打擂。道人拉了灵儿的手,放下吃的去凑热闹!道人从包袱里拿出绿拂尘,对灵儿说:“灵儿,瞧你姨我的!”
听灵儿说,这个道人飞身上去,那个小伙嫌她是女的,还说她是半老徐娘,不值一打!台下的看客闹起来,这道人在顶门上聚了剑气,挥了拂尘打了几个花架子,打得煞是好看!灵儿都看呆了!结果才打了三个回合,那个小伙跪在地上求她饶命,哭着下了台!
守擂的下去了,耿先生没有下去!有那些不信邪的,上来和她动手,一个个都败下去了!
连打了五六个,赢了三十几缗钱,定云便要下去,这时有个乞丐模样,胡子拉茬的高挑汉子,飞身掠上台来——据灵若说,这个人约二十五岁上下,其它五官记不清了,头发乱蓬蓬的,勉强梳了个髻,发上别一根断木筷子,穿一身脏兮兮的褐色旧袍,宽肩细腰,只记得他眼极亮、鼻梁甚挺就是了,那人上台报名道:“在下舒州田英,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耿道人豪迈地一拱手:“好说!在下是金陵耿氏定云道人!”
台下一片哗然,认识定云的人都大声为她助起威来!灵若一向文静,此时一反常态,喊得最为响亮!
田英蔑然看了一眼台下,道:“万一在下失手,把女侠您打死了呢?还是先签生死契好了!”
定云朗声大笑,拉下发上玉簪别在腰间,散下长发,道:“不用,若打不过,我会跑的!我看英雄眼蓄精光,身携锐气,为何不去投军呢?”
“哼,屡战无获,白送性命,当这样的兵,还不如在家种田!看招吧!”
这汉子的招法,与凡夫大有不同,不用兵器,只赤手空拳,拳风十分刚猛,招招直迫对方,定云眼看要败,却用轻功腾挪几下,拂尘飘飞,汉子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谁知那汉,出手绝快,又不知自哪里掏出什么星子般细小的东西,连发了七八个!可是,太奇了!众人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竟没有了紫衣道姑的身影!
当下灵若在台下着急,田英收了势翩然着地,却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出来!他在台上说道:“打来一顿饭钱也好啊!打输了您别跑没影啊。您倒是现个身,给我做个见证呐!”
定云道人散了身前紫雾,闪身已到他跟前,俯身捡起那人身上掉的一根摔残了的金镶玉簪,笑道:“壮士歇手!我输了!修补这个,是我长项,我可以代劳!”
田英脸一红,夺过簪子:“不用!女侠若承认输了,只要借我一顿饭钱!”
定云反手将拂尘丢给灵若,“何用那么麻烦!本先生可以请你这后生吃几顿,顺便,介绍一个朋友给好汉认识!”
我坐在流杯宫听灵若给我说到这儿,心里不觉一寒:不知所踪的刺客,竟真的还在金陵!我含怒问灵若:“那个田英后来去哪儿了?那根金镶玉大龙宝簪,制法独特,是辽国皇室专有的!他…他一定就是钦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