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后生了快三个时辰还没出来,我在房外心急如焚!吴耀光是吴廷绍爱卿的儿子,深得家传医术之菁要,故这些年也颇受重用。这个小子此时出来,跪着对我道:“皇上,没有法子,胎位极坏,娘娘心脉已弱,可能……”
我拉起小吴,将他猛掼在地,正要推开守门的婆子及木棠一干人闯进去,忽然耳边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让我一试!”
我失了魂般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定云!只见她的长指甲已然剪光,头发高高挽好,不施脂粉,簪珥全无,穿了一件淡绿衣裳,同色裙子,又对我道:“让我来!”
定云说完就往里走,我没说话,也没点头,强撑着要随进去,定云道:“你莫进去,我会尽力!”
定云进去不多时,只听里面钟后撕心裂肺惨叫几声,后来里头寂静如死。我吓得一下子坐倒在地,却不见里面有哭声。我胆子又大起来,软软立起身来踱了几步,听里面有钟后用劲的声音,又过了只一刻的光景,稳婆杨氏来报钟后母子平安了。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一个婆子极声道:“娘娘见大红了!”
我听了,再也忍不住了,往里一闯,只见定云下了钟后的杏黄帏帐,自己隐在钟后帐中不知弄什么鬼,还对外头道:“我用道家渡血之法一试,谁都别嚷!”
定云在帐中也不知怎么弄的,约三刻工夫,她便出来了。我看她脸上毫无血色,与方才进去的时候大不一样!不觉大惊,这道人吁了一口气,含笑道:“无碍了!全都出去,把小皇子先抱走,让娘娘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心里存着很多话要说呢,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迅速把定云横托在手,好似打了大胜仗一样快活:“姑奶奶,你是救命的活神仙呀!阿云,你这人…莫非真有道术……”
然而定云脸色不对,白中带灰,我正要找杜爱卿询问,那吴耀光这小子急忙插口道:“圣上勿忧!耿娘娘是失血过多所致。小臣为钟后娘娘及耿娘娘各开一剂小臣家传的保元汤,护住二人元气,善加调摄,便都可平安了!”
这个小吴真会说话!叫阿云娘娘就对了我的心思!我抹抹脸上泪痕,赞道:“好!小吴,你马上去开!这次你很卖力气。救好二位娘娘,朕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朕许你提个要求,只要不违法度,朕什么都答允你!”
小吴称了谢,回身去了。杜子远望着吴耀光的背影,神色有些落寞。他幽幽道:“圣上!您要切记,今后钟娘娘再也不能怀胎了!若再怀胎,勾起心疾,神仙难救!”
我听了这话,心里又沉重起来,一手托着阿云,挪了一手拍拍老杜的背:“杜爱卿,朕知道了。你是最忠心的,和朕也是最好的!不到你点头,在咱唐国的杏林,谁也别想越过你去!”
老杜含泪与王太医等几人退下了。我吩咐了木棠,等钟后一醒就唤我,一边亲自抱着阿云送上云暖楼。走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这个新得的儿子——红红的、黑黑的、肿肿的,一点都不好看,但着实可爱!我心一时软透了,拿冷脸蛋贴贴他的脸:“儿子,你一来,差点害我两位佳人!但你来了,父皇总是开心的!皇后为人谦和,你长大就把她这点学过来就好了!”
李宁安安排了纸笔,请我赐名,我就按以前想的,替这个小九取名“从谦”,写罢名字,我往凝烟那张望了一眼,抱起阿云就走了——红粉堆里自有奇乐!前唐的张敞因与娘子恩爱画眉,还发了宏论,便致仕途黯淡。他便不如我了!我乐得在脂粉堆里“流连内宠”,还可以顺便怀点“吞吐天下”之志,两路兼收,就这点,也算比那张敞要幸运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