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什么时候来的,快请进来吧!”
紊紊一时翩然而至,她道:“皇上,今日可安好了?”
我勉强笑道:“且死不了呢。瞧你气色倒好。”
紊紊穿了蓝底大朵青牡丹的宫裙,柔声劝我道:“皇上自要想开些!紊紊那里,你莫担心!咱的芳若,渐渐大了,懂事着呢!一切均有我看着呢。到是你,皇上…你到底可好些了?”
“好…好…”我不忍告诉她我心伤难愈,只是一味揶揄。忽地瞧见她腕上戴了只宽边镂千佛的金镯,便正好移开话题:“这手镯子不好!笨重又繁复,你又不老,戴这劳什子做什么?”
紊紊皱了眉,嗔道:“这是你去年中秋送我的。人家宝似的爱着,你却又说不好?”
我笑了一笑,歉然道:“这是先前那李贼进贡的!我因看这金份量足,成色好,让人挑了送给木头!哪知小宦给送错了!快扒了它,我一会叫清书给你送二十个样子,你挑一个重打。我还有个专给你的呢!清书!”
清书也挺机灵,看了陆紊的服色,一溜烟跑去库房,取了一只玉上镂银制的牡丹争艳西施镯,放在锦盒里托来。
我把了她的手腕,就要把旧镯子褪下来,那陆紊躲也似的一缩手,几乎打掉了我还没喝完的半碗药。她笑道:“这只玉的也好,这只金的我也要。戴不完的留给芳若当嫁妆!”
可就在她挪开那一瞬,我看见了紊紊那只手镯下面,分明有个血口子!
我生气了,拿住她的手,“藏着掖着做什么?给我瞧瞧…这是怎么弄的?”
紊紊道:“皇上您知道我读书少!前阵子手下的硕玉给了我本书,上面说用臂肉做药引子能治病,我想着,庆王殿下没了,您得多伤心啊。我以前没了老五,不也这样!我想,劝是没用的,只能用这个偏门的法子……我娘家远在晋国,现下爹妈都挪过来了,过得好好的。皇上待我没说的,我又有女儿在膝下承欢,什么都占尽了,我现在真得谢谢晋帝石重贵……”
“胡说。”我叱她的声音也不觉温柔了:“晋国早灭了,石重贵给人掀下来种地去了!”
“我不管,我现在只求皇上万岁,咱唐国也一直好好的,让紊紊一直陪着皇上,看皇上当上共主……”
……
最难消受美人恩!受着吧,尽我一生慢慢还!
紊紊陪了我一会子,告辞走了。文小何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急急递给我个小折子。来自江湖上天机门的情报!看着看着我脸色变了,但还是强迫自己压下怒意,抄起笔来写了密旨:“知道了,叫他们再探探,负责运儿的人,让天机门的义士下手全部除掉!我们的人把官场上所有的责任人,一个不留。宫里的,且不用忙。”
庐州民众几次报称丢了儿童,有的是婴儿,有的是5岁左右的幼童。出奇的是,这些孩子都是官府的人上门去说动家长给的,无一例外都付了钱!这些挑中的,都是些穷苦的农家,竟也有许多愿意的!可总有那事后良心发现反悔的,再跑去要,人财两空不说,自家还遭横祸。不知哪个歹人,传谣说此事为天机门水月观主薛冰所为,为证清白,天机子保着薛冰写了这份东西递上来,请求朝廷出面调查。孙晟支会了文小何,小何派人跟踪之下,查到儿童分批运到泰州!再查下来,经手的小吏名单一对,发现共同有交集的只有一个人:庐州衙门的干办陆观友!他一个人哪有这泼天的胆,与宫里人勾结是一定的!宫里和泰州有关的人,只有…水清。
水清,水清!这么多年了,我与你就算露水之恩,也该成河了!罢了,只要你不过份,就不追究了吧!
陆观友是紊紊表哥,我不好下旨——也不用下旨了,他已卷入那侯氏之案,给凶手毒死了!
但是小何不走,问道:“陆皇亲的死因要不要细查?”
我挥了挥手,“烦着呢,令萧俨好好查,别将陆观友这厮涉这贩童大案的消息传出去!”
文小何领旨去了。江湖的消息快得很!我想,至多十天,这些贼人的阴谋就得溃败!
看完一大堆奏书,天早黑了。我又如约去了流杯宫,却见宫妃都散了。问了李木头,才知大家觉得晚膳时间已过,我是又不来了的。钟后便做主,大家先随意用点晚膳,等了一会儿又各散去了。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辜负!唉,人家一定都在怪我呢?算了,便躲到定云的空楼上去,吃完了,蒙头一觉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