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定云:天机门(1)(1 / 2)

璟朝烟云 弄笛吹箫人 7521 字 2023-05-17

那日决意离去,我心里不作他想,别了燕云馆,怀抱着从慧,带着汐萍、揽桂和淬月三个徒儿,直奔太湖塍玉岛。

以往我只闻其名,未踏其地,如今我们一行踏足太湖圣境,这景致与那唐宫人工雕饰之美大有不同:

我眼前只见玉水苍茫,天地一片白,轻涛阵阵,卷起千重雪。万顷波中,大小岛屿无数;叹服天地造化,鬼斧神工难测。我登上小舟,风送轻舟泛于五湖,看沙鸥水鸟,果然自在随心无羁。天在水上,水接于天,心如轻云,飘飞止息,皆出本意。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想起李伯玉,枉披了那龙袍,却被拘在金笼子里,哪里去寻这等自在?

来到太湖之中,往来俱是山间野客,渔人舟子,却早有个中年道者,驾船接应我等。我在舟上行了个道礼作揖道:“道友请了,请问吾师祖天机真人仙驾可在门中?”

那男子还了一礼:“正在岛上等候师妹,请随我来。”

我见这人约莫四十上下,骨格清俊,脚步轻捷,想来轻功了得。生就长容脸,高颧骨,五官不过中常,一双细长眸子,却是极秀,眼角飞光,点亮他平凡的容颜。一根牙骨簪子,簪头上半轮残月束住馒髻顶发,穿一身糙白道服,水蓝丝绦紧束细腰,身量甚高,足登一双麂绒兽皮软靴。我心中暗叹,这塍玉岛天机门非同凡响,引路的道友气质出众,可见这已然式微的天机门,却依然藏龙卧虎。

潘大哥留给我的秘籍上,自然说到了这塍玉岛。据说此岛的由来可追溯到春秋时,那吴王阖闾有爱女名塍玉,一日受父赏,得了半条残鱼,谓其父有心辱己,恚而自尽。阖闾哀甚,在锡惠山大湖中建坟七十二处,以一座为真,其余为假,那真的上,修造巧妙机关,号曰“飞鹤”,引百姓来观,待人毕集,将墓门封死,以生人殉女。大湖之中,因公主坟故,得以形成众岛,遂改名“太湖”,而真坟之所在,以公主之名,命曰“塍玉岛”。

我们行舟经过许多小岛,方才见到湖中一个大岛,其幅员堪比一个小镇。将船拢岸,只见那岛上虽立了个门派,却也大小百业,无其不有,果然别有洞天。

眼前的天机门主道场,名曰“清心观”,门前一幅对:心怀三界,隐遁红尘八千丈,德泽四海,傲踞桃源九万里,横批为自在无羁,甚合我意,随那道友走进去,走过天机门巍峨金字的牌坊,此一中匾,号“一片玉”,黑地金字,正是昇元帝御笔亲书。

那道友住步行礼道:“师妹请了,小道讳字,上正下清,以道号行名,随家师姓周,未问师妹法号?”

我心中猜测此人是谭国师一派周昱的徒弟,便笑道:“周师兄请了,小妹道号定云,同样以号行名,我本姓…我姓耿。”

“耿师妹请了。吾师祖姚真人在观内候驾,请!”

我蹙了眉尖,不解道:“周师兄的祖师,不也该是谭国师么?”

周正清乜了我一眼:“我原是周昱师傅出外行医……”他顿住话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师妹方来,门内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还请先见祖师吧!”

我深悔孟浪,随着周师兄进去了。在二道门处,自有师弟进去通报,须臾再进一门,果见天机子端坐蒲团之上,慈和地看我一回,道:“你这紫发的女娃子,如今却是一头乌发,你受李氏之恩匪浅,红尘之缘尚深,艺成之后,母去子留吧!”

真没想到,自庐山一别,再次见到我的师祖天机子姚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我跟他学艺之后,再次返回唐宫!本来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让我儿从慧离开皇宫那个是非之地,让自己也离开李伯玉这个令我捉摸不透、无限依赖又毫无安全感的男人——我只想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偏偏是个皇上,不可能是我定云道人的丈夫。

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他,图个自在。可是天机子,见我的第一面,却对我下了逐客令。天机子的神情平静无波,对我道:“小云儿,你可知你临产那日,唐主下令搜遍金陵八门,他的手下遇着我的徒儿,便二话不说逮了他。只为逼贫道现身。小云儿,唐主对你,已是大有不同了!”

我脸上亦是淡若澄水,低声道:“您是方外高士,也解得风月之事?”

姚端嘴角噙了一缕笑,“你不知道,贫道据易经八卦推演,唐国近日将有大变,祸延云儿你。而你这后辈小徒,只有把从慧徒孙留在门中,才能侥幸避劫。”

我望着天机子慈和的脸:他已非和尚装束,依旧改为道家装束,容颜清癯,衣着雅洁,却是一领淡水蓝宽领鹤氅,他头上重新生出银发,用三清宝冠束住,我观他的样儿,不觉“嗤”地笑出声儿来:“师祖,您一会儿做和尚,一会儿又做回道人,小徒瞧着,门内定是无羁自在,所谓皮相万变,道心不改。弟子只愿常留在此!”

不想那姚道人,脸上已现愠色,低叱道:“你这野鸟流云,我弃佛回道,也是看在你两个师傅,楚秋云乃我爱妻,潘易乃我爱徒,皆是我一生挚爱之人,看他们面上,为了救护于你,我才给那李景通三分薄面!你如何这般轻佻,不顾上下师徒之别?!”

我将从慧交给汐萍,甩了甩拂尘,不情愿行了一礼:“师祖恕罪,劣徒定云知错了!”

天机子道:“罢了!待吾先试你功力。我予你十日时间好生准备,十日之后,你在此三清殿中把各项道门技艺与诸位师兄一一演练一番,予吾一观吧。”

师祖天机子给我的第一个机会,我说什么也要把握住了呀。可黄白术、道家经义、锡丸剑、医术等杂项,我已多时不练,倒是书画音律,这些年好歹在李景通身边,跟着他浸染了一些,不敢说有长进,但毕竟不退步吧。

师祖给的十天时间转瞬即过,我的“献艺”和当年潘易和守一当年的献艺完全是两码事儿。我被周师兄等人欺负得可以,可是伤筋动骨不伤心,我还扛得住!

我“抟剑成丸”的技艺,原来不知不觉已退到初阶之境,口中紫色的剑气,当年重伤了景通的咽喉,可现在,却连周正清师兄的一丝皮肉也破不了。其他师兄们都在窃笑于我,我心里有愧,灰着脸站在一边儿。

天机子眼眸一闪,沉声道:“你炼的药银和珠子,还是符合一个入门弟子的水准的。定云,你这次展示的是你的底子,老夫得空单独指导于你。我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只要你能用锡丸剑和拂尘,胜过本门首尊师兄周正清的细竹棍,你就可以记名于门内,且我对你另有指派。现在命门中女弟子马馨颜领你去你和从慧暂住的西偏院云房。你的三个徒弟住同院的客房。你们先下去吧。”

我一边跟着素衣的马师妹离去,耳边传来同门们的窃笑。我心里也暗自嗔怪:我头次与周师兄交手,被他打得这么惨,何况他还对我留着三分客人的情面,这十天后,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周师兄呢?这个天机师祖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揣着心事,抱着儿子和汐萍她们对望了一眼,回神来,只见马师姐一人衣袂飘飘地走在前头。后来我才从天机子那里得知,马馨颜师姐年纪足足大我一轮儿。她是马道元留在塍玉岛的徒弟,看得出她原本生得很美,侧颜犹为动人,只可惜她冷着张脸,年纪又过了四十,看她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必是一位佳人。

天机师祖的一句话,我后边儿的十天算是清闲不得了。我拿出了潘大哥留给我的秘籍,没日夜地拼命修习,从慧还不消停,所以我着实在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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