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定云并没家眷,徒弟汐萍、揽桂、淬月等人虽然用心,但我毕竟还是不放心。除了杜子远外,我又命萧沉玉和李宁安二人带上我的手诏,终于把慕容和他身边定云的徒弟赏荷等都给请了过来。
定云临产那日,雷雨倾天。她是半夜时分开始发动的,生到第二日黄昏,孩子还没有下来。杜子远派人来催问保大还是保小,我将这些年的诗书浸润一气丢了,气得出手打了那新太医一巴掌,那厮的牙被打落一颗,血滴甩落在我的掌心,我声嘶力竭地吼道:“给朕听好,朕两个都要,实在不行,朕是‘保大’皇帝,一定要保大的!听见没有,保大的!”
我狠力搡开那位小医,踏着雨奔到了太庙,我疾行几步,虔心跪在了太庙里,祈求父皇和列祖列宗大发慈悲。可烛火摇曳,父皇和祖宗的排位静静地立着,一个响雷劈上了太庙的屋脊,上面的鸱吻砸了下来,砸坏了宫中过道,砸伤了一个小宦官。
当然,我当时顾不上这么些事。我与慕容谈到,要去慈云师父坟前等候天机子,可我却因为诛死王、范二人,心思恍惚而最终没有去!现在定云遭此大难,难道真的要我垂手面对她的离世?
不,不可能!我随即下令亲信陈先卫领着从王建封手里接过来的所有禁军,搜遍金陵,查找杏林高手和天机子的下落。我不知道天机子还在不在金陵,但是我只想搏一把。
按照老规矩,我是不能进入血房的,可是,这时的我彻底顾不得了,一把推开了想拦着不让进的一位婆子,我一头扎进了定云的产房!
隔着一床四人凌空举着的黄绫锦被,我只看见定云渐渐惨白的脸,看她愈发衰弱,我却一点都帮不上忙!我此刻简直恨死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听杜太医的,干脆把这个惹祸精给打掉?现在竟害她遭这份活罪!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我可该怎么办呢?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汐萍急匆匆进来,向我报了一件事!
有人自称是天机子姚端,正在燕云馆外候见呢!
我大喜过望,跑出馆去的时候不小心踹到门槛,直跌行了四五步,哪里还顾得上打什么伞!我二话不说,冲出去拽了个人就往里跑,只跑到紫薇花落尽的院中,透过雨帘,我才发现手里拽的是个后生小子,根本不是天机子!
我语无伦次地对那小子吼道:“你是谁啊?竟敢冒充天机子,我……朕灭你九族!”
那小子怯怯道:“小的是天机子的徒弟谢小端,那个才是我师傅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见零落的花树前站着仙风道骨,五旬左右的天机子,和我在庐山见的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出了马道元的事,我不由仔细打量姚端,果然不得不承认,他的眉宇之间,少说也有五六分与我相似!
眼下顾不上想别的,我松开小谢,急向天机子奔过去,雨水和着泪水彻底湿了我的脸,鞋袜已湿,一阵寒意从脚心冒上来,我放下君主的架子,欲要给他下跪:“前辈…呜呜……”
天机子见状,也可能怪我失态,对我道:“到现在人事已尽,只有一个法子,我有道袍一片,你亲自进去,沾上她的血,烧化成灰,放在黄酒里,再把这个药丹,叫她合着服下。”
我抢过天机子给的道袍一角和药瓶,直撞回屋去,在定云用过的毛巾上沾上她的产血,迅速在灯盏处烧化成灰,扯着嗓子喊道:“黄酒!上好的黄酒!快给朕去拿!”
很快淬月就去取来了,幸亏定云平时贪酒,故是馆里常备的。我亲自按姚端的方子给定云灌了一碗加了药和灰的酒下肚,很快便听稳婆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皇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