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与李璟两人一骑,从东门回了唐宫,到了宫中,他不让我去云暖楼,却嘱咐小宦安排我换了男装,跟他到清晖殿去。
这一夜景通并不安然,初更上接了一道飞马秘奏,我知是陈大人的。我给景通披衣,他坐在案前提笔回了一道旨,也不知答的什么。便又回来躺着,歇了不上半刻,李宁安疾步进殿,奏道:“事已妥了,太后……”
我心一惊,急忙在他身旁阖眼假寐,景通道:“嘘,你小声些。”复又起身,压低了声音:“那就好了,把萧阙撤了吧。太后……”
听得萧阙道:“果然不好。未用晚膳,委顿得很。”
景通道:“也没法子,先叫底下人稳住了,风声不可走露出去。”
我字字入耳,只觉得全身渐渐冷去。寒意由足底蔓至全身,黄绫纱幔隔不住月光如水,丝面龙凤衾上华丽的绣线,在那欲明欲晦的光影下,化作一幅繁丽的白描绣像。而被中属于景通的体温悄悄冷去,我感到珠帘微漾,碰出细碎声响,他的脚步带着倦意缓缓而至。
太后被追回来了,那马道长呢?那,那还会不会连累其他人?我心里害怕起来,只觉得景通的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了我,丝滑的寝衣上自有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他道:“冷也不怕,有我呢。放心,所有不好的事,全都不和你相干。睡吧,一觉醒来天地宽……做个好梦……”
然而我定云却不得安眠。睡梦中我和景通来到了宝华观的花径上。
但又似有一群黑甲罩身的羽林军在我们前面跑着,把路上的美人樱践踏殆尽,我恍惚间又见景通全身金龙朝服,冕冠上的珠帘晃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我依稀记得我是在他身侧的,一瞬又好像离他很远。
只见他袍袖一挥,“逆贼马道元,传播流言,拐带太后,颠覆社稷,罪大恶极,诛!宝华观全班道人,均属附逆,诛!”
一大群人冲上去,乱刀挥舞,血肉模糊。
我记得我跪下来,当即跑着他的腿,大哭:“我也知道,我也有份,你把我也杀了吧!”
我惊醒的时候,额头上全是冷汗,喑喑地哭着,泪水把李璟的前胸全给沾湿了。景通披散开的乌发,和我哭湿的乱发缠在一起,他抚着我的脑后,用手指捋顺了我的长发,拿自己的袖子擦擦我的脸,声音也柔和得像纱缦滤过的月光:“没事,莫怕,有我呢。唐国天大的事,都有我在呢。”
我已醒来,哪里还睡得着?便抽泣一阵子,问他:“马道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