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遇贤伏诛的那一天,百姓欢天喜地,以致于我也在冯正中的撺掇下,换上平民公子的服色,来到市曹看热闹。
萧阙今日竟然穿了一身白衣给张遇贤等人监刑,更意外的是我竟然在人群里,看见了一袭黑衣长裙的定云。
我大感意外,顾不上看张遇贤等人人头落地,我甩开了正中和一同出来的陈觉,快步跟在定云的身后,觑个便,我便叫住她:“阿云!”
她不回头,也不理我,一团淡雾平白出现,盖住了她的倩影。
隐身术。我知道这些日子,她的功力又上了一层。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等等,我能找到你!”
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一抓,果然从那团浓雾里,摸到了定云随身的那块紫色手巾。我听潘易说过,隐身术的起缘也是一个戏法,必须借住一块手巾才能实现。
仔细看她的手巾,令我惊异的是,那上面有一块干涸已久的血迹。
我急了,一把抓住定云那长着紫色长指甲的手,问道:“最近你的身子……”
定云眼中泪光点点,面颊上还留着许多泪痕,“你杀了我的舅舅。”
“舅舅?”我吃惊地睁大了眼,“你舅舅是谁?”
“黄伯雄。”定云伤心啜泣:“黄伯雄是我亲舅舅!”
我试图把定云揽到怀里,她瘦瘦的肩膀颤个不住,引起我无限的怜爱之心,声音也跟着温柔了:“你怎么不早透个风儿,你要是早说了……”
定云泪落如线,那双美丽的眸子被泪水洗得晶亮亮的,就像月落时,天穹上闪烁的星辉。我用她的紫帕子替她拭泪,她幽幽开口:“说了有用吗?你说过赐萧阙为旧主流泪之权,可是…你却让他亲手杀主,让他背负不义之名!你……”
她伸手夺了那方紫帕子,她说:“这是潘大哥留给我的,还我。”
我热切的眼神黯了一黯。是啊,若我早知道黄伯雄是她舅舅,我真会放了他吗?我自恃擅长辩术,可是我没有办法告诉定云,我是要重用萧阙,在他替你解毒之后,我想让他与陈先卫同掌禁军,与李宁安一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所以我就不得不让萧阙立功,塞住群臣之口,让他们相信,萧阙是萧阙,景全是景全。
所以萧阙必须监斩张遇贤!我的手不顾她的反应扣住了她的肩,“你听我说,我让萧阙去监斩,是为他好…至于黄伯雄…阿云……为了唐国,我非得杀他!”
定云呜咽着甩开我,“我知道,你是唐国的皇上,我只是个小道姑,你要派谁去杀张遇贤,都在于你;黄伯雄是不是我舅舅,根本就没有一点分别!”
“不是!云儿,不是……”我也有些激动了,在我的生命里,还没一个女子像她这般顽固,“不是我要杀那黄伯雄,而是唐国要杀他!”
她恼怒地甩开我,“夠了,李璟!你已经不是当年礼贤下士的李景通了,我祝你用着唐国的名义杀光所有看不顺眼的人,我祝你万寿无疆!”
“定云!”我听了她无礼如此的话,着实怒了:“你这女人!你想想,你的‘绕指’发作的时候,你认得你那个舅舅吗?你在九华山生死未卜的时候,去找你的人是你那个舅舅吗?我为了你,骗尽天下人,连登基大典都不曾亲身参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定云愣了一愣,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下来,一手按在前胸口,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一起发作了缠人的“牵情蛊”。
“阿云。”我强忍着胸口泛起的痛意,“我不想伤害你,我只要你好。”
定云道:“你也疼吧?”
我摇摇头,笑道:“说什么呢?我都快忘了那牵情蛊了。云儿……我,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说,你知道,自从我坐上了那个位子,掏心窝子的话,说得少了,听得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