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乾陵阁往事(1 / 2)

阅完手中奏折的黄道彰相当生气,他当时的反应跟陈宥几乎一模一样:何人胆敢直接向信王递折子贬损乾陵阁阁老!?

但生气归生气,黄道彰既能担任阁老,自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他很快就猜到了写折子的人,也明白了此人递折子的动机——无非就是为了打击报复,宣泄私愤,损害自己的名声。

没错,此人便是黎平之!

既如此,黄道彰反而平静了,当他依王命阅完这些折子之后,便取来墨宝写了一封书信,请令官带回呈予信王,信中写道:

“臣受王上所托,组建乾陵阁,立志为襄国严选贤德之士,以强国运。臣深得王上信任,不敢辜负王恩。在遴选过程中,臣严守入阁之道,既论功绩,也察品行,不失偏颇,问心无愧。无奈总有异心之士,攀附关系,蝇营狗苟,若臣听之任之,则有负王恩,心有愧也!此番对臣之非议,恰是臣奉公行事之力证!臣在此谢过王上对臣的褒奖,请王上安心,臣定当恪尽职守,以报王恩。”

黄道彰巧妙的转换了黎平之意欲报复的效果,折其锋芒,化其尖锐。信王阅后并未多说什么,只留下一个淡然的微笑。

黎平之此番动作,既没对黄道彰造成什么影响,也彻底阻断了自己入阁的道路,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不是挺好的结果吗?襄国的强盛,多得阁老您的强大助力。”陈宥托着腮,很认真的听着。

在黄道彰严格的审查下,乾陵阁初选院士六人。这六人一时风光无两,被众人称为“乾陵六杰”。

而未能如愿入阁的黎平之仿如霜打的茄子,回到中书院继续履行学士之责。本就心境扭曲的他思想上变得更为偏激——只要是稍涉乾陵阁的事务,他便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

乾陵阁的变故发生在两月之后。

先是原凛州名仕,六杰中的“乐杰”玉潇扬主动辞去院士之职;后是“字杰”华墨衍借着名声大噪之势,高价出售墨宝,引起群愤,被指谋私利而遭到吏部廉明台的查问。

时任阁老的黄道彰自然要对亲自审查选出的院士负起责任。

他与玉潇扬深谈了一宿,最终同意了玉潇扬的离去。至于同意的理由,只是简单的呈报了“心随所愿,向往自然”……

往事说到这里,黄道彰看到陈宥在微微摇头,便问:“老夫有何事没说明白吗?”

“阁老与玉前辈深谈一宿,绝无可能只是‘心随所愿,向往自然’这个简单的结论,此结论晚辈尚有疑问,阁老是怎么说服信王的呢?”陈宥道出了他摇头的原因。

“老夫其实并未说服王上,因为王上没有深究玉潇扬离去的原因,”黄道彰捋了捋银须,眼里透出惋惜之色,“你可知其中原委?”

“信王竟没有深究吗?”陈宥有些吃惊。阁老放其离去,信王亦未深究,陈宥沉吟了一句:“难道是朝堂有负玉前辈吗?”

不料黄道彰点了点头,肯定了陈宥这不大笃定的猜测。

玉潇扬被冠以“乐杰”,并非浪得虚名,此人善乐器,尤以琴、萧见长。绝技是一人独奏自创曲目“凤栖梧桐”。此曲虽结合了琴和萧的曲部,但玉潇扬一人便能完成,他灵活的双手或拨弄琴弦,或开闭萧孔,传神的演绎出熠熠生辉的凤凰从九天之上盘旋而下,优雅的落在梧桐树上栖息的画面。

宫内乐师有效仿者,要么无法单独完成两个曲部的演奏,要么奏出的曲目疲于追赶旋律,让听曲的官员们直皱眉头;让两名乐师配合,又少了一脉同心的神韵,空洞无神。

玉潇扬凭此一曲成名,无可替代!

但烦恼也随之而来,正因为玉潇扬的无可替代,导致但凡有些节日庆典,使节往来,玉潇扬都被点名出场,装点门面。

他的本意是入仕之后,能潜心专研乐理,谱写新曲,为襄国创造更多的传世曲目,不料事实却与其意愿相去甚远!当他发现自己被当成了一名寻常伶人呼来唤去之时,嫌隙渐生。

使其决意离开乾陵阁的导火索是一次招待胡虏使节的晚宴之上,被丞相李玄忠强留作陪。凛州出身的玉潇扬,本就与当时欺压自己的外族胡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听闻此番晚宴是为胡虏而设,他已表现出抗拒之意,无奈主持接待事宜的丞相李玄忠命御林近卫将玉潇扬视如珍宝的琴萧都摆上了乐台,使其不得不从。一首成名曲演奏完毕,玉潇扬便想离去,谁料胡虏使节竟听出了其中玄妙,认出了玉潇扬乃凛州人士,便向丞相提议,让这个“昔日同乡”一同宴饮。玉潇扬自然是一口回绝。可李玄忠却没有替这位乾陵阁院士着想,而是压低声音,以威逼似的口吻说道:“老夫岂能容你一己好恶,损吾之颜面,罔顾国体!若是不从,便与你的宝贝道别吧!”

李玄忠话音刚落,几名御林近卫便装模作样的上了乐台,抬走了玉潇扬的琴箫。

看来丞相是早已熟稔这位“乐杰”的生平和心境,提前布好了局,迫其就范。

玉潇扬强压着不满和怒火,闷头饮酒,很快便不省人事,如愿“被动”的离开了晚宴现场。

次日醒来,玉潇扬的琴箫已然摆在床榻旁边,但是多次的搬移,还是难免有些磕碰,几道刮痕和凹痕清晰可见!而此时的玉潇扬,已经没有了怒火,因为他想明白了,他终究不属于朝堂,不适合这官场逢迎,惺惺作态。于是,当日便写下辞呈,表明了去意。

“真是可惜……”陈宥听完感叹道。

“确实可惜,可是他离去的理由,老夫实在没有办法强留,不如遂他心愿,还凤于林,寻找属于他的那棵梧桐。”

“玉前辈的离去,晚辈觉得并非阁老您的责任。”陈宥此时仍不明白何谓“曙光”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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