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摇头。
只见龚景从怀里掏出一封脏兮兮的信,从桌下递给婠?:“你藏着看,别张扬。”
婠?是见识过龚景的一惊一乍和瞬间变脸的,倒也没在意他能拿出什么稀奇的玩意,只是漫不经心的接了过来,在桌下将信展开来看。信上沾满了泥水,把中间部分的内容给晕开了,只有开头和末尾依稀可辨“信王疲敝,王权更替,我属嫡系已承…………谋划,取而代之,未尝不可!”
内容虽然不全,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有大逆不道的意思,婠?的面色凝重起来,小心地把信折好,从桌下递回给龚景:“龚驿丞何来此信?”她小声地问。
龚景接过信后迅速藏回怀里,警惕的四下望望,悄声向婠?道出此信的由来。
自打龚景采用婠?提议的驿马新策后,不乏有许多贪小便宜之人借故到淮陵驿站还马以贪取白银三两,这时身份簿就发挥了作用,只要是对不上号的,龚景一律赶走。眼看伎俩被识破,这些人也就只能留下驿马灰溜溜的离开,直到今日碰上了一个硬茬。
这个硬茬的服饰虽不华丽,但颇为讲究,有杊州地界的官家之风,他将驿马牵至马厩,自称归还驿马,让龚景退回三两白银。龚景见此人衣着不凡,遂亲自核对身份簿,然而查无此人。龚景耐着性子解释原委,哪知此人并不买账,反而一反官家应有的仪态和教养,在驿厅撒起泼来,上蹿下跳,抢夺身份簿。这泼撒得极为熟练,动静也大,吸引了不少途径驿厅的客人和周边商贩在门口围观。
眼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闹得一片狼藉,龚景心生一计,一边好言相劝稳住这个陌生官家,一边斥责伙计阿光登记身份簿时粗心大意,让官家难堪,并让阿光去准备酒菜,要亲自向官家赔礼道歉。
此人见撒泼起了效果,龚景已然示弱,便停了下来,大咧咧的找张桌子坐下:“早点给我退了租金,哪还费这事,那个,让伙计备壶好酒,要不爷就赖你这了。”
“好的好的,阿光,给官家来一壶咱自酿的‘隔日归’,好生招待。”龚景向阿光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去驱赶驿厅外的围观者,“都散了散了,三天两头的围着我的驿厅,这里又不是戏班子,说你们呢!还不走,改天给你们的铺子涨涨租!”
其实龚景的驿厅里并没有自酿的酒,他出任驿丞这些年,淮州贡使常年经过驿站,一来二去混熟了,每次都给他留个三两坛贡酒当作“过路费”,酒是好酒,平时自己喝或招待贵客,但是一旦冠以不同的名字,则是他跟阿光之间为了应对不同状况的暗号。
这个“隔日归”,就是让阿光在酒里下蒙汗药,放倒饮用者。
少倾,酒菜上桌,浓郁的酒香霎时吸引了这个陌生官家,等不及龚景来给他倒酒赔礼道歉,他便抓起酒壶往嘴里倒,一仰脖子的功夫,酒壶就见了底。这等好酒岂会嫌多,他站起身把壶往地上一摔,扯着脖子喊:“好酒,真是好酒,给爷整一坛来,这小壶,喝得跟个娘们似的,不过瘾!”话音刚落,一阵恍惚直冲脑门,脚下打了个趔趄,他下意识的撑着桌子,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官家你喝得太猛了,这酒好归好,怕是后劲有些大呢。”龚景边说边不紧不慢地去关驿厅的门。
门关上的同时,龚景背后响起了“咚”的倒地声。
龚景叫上阿光把人拖进柴房,开始搜身,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官家如此嚣张跋扈。可是全身摸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什么显示身份的物件。于是龚景吩咐阿光将人锁在柴房里,自己去检查此人归还的驿马。
在这匹驿马的鞍袋里,龚景找到了一身脏兮兮的衣物和婠?看过的那封信。当他看到信里的内容时,往日的经验告诉他此事并不简单,于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进宫面见信王,呈交信件。然而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进宫文书,便发生了宫城门外婠?看到的那一幕。
“客官,你们的粥,请慢用。”粥铺老板端上的粥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事虽蹊跷,但也不可贸然面见信王,毕竟信中内容不全,没有实证,不可妄下定论,万一误判,恐怕会另生枝节,幸好你今日在宫城门口被拦下了。”婠?给龚景分析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龚景啜着粥,眼带亮光的瞥向婠?。
“你先回驿馆,正好我明日休沐,待酉时闭院我能自由出院之后,赶去驿馆会会他,”婠?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此事万不可声张,你不在驿馆,阿光顾得住吗?人要是醒过来又闹事怎么办?”
“你这姑娘可就小瞧我了吧,我龚某人既说了‘隔日归’,就必须给我留下!今夜人怕是醒不过来了,所以你闭院后赶过来恐怕也没什么收获哟。”龚景自豪地向婠?吹嘘,突然转头冲粥铺老板喊“老板,好粥啊!就是有点烫。”又给婠?吓了一跳。
“龚驿丞你这一惊一乍的,防不胜防……我还是今夜过去吧,给我准备间客房留宿,粥都留给你了,我出来有些时候了,得赶回去复命。”婠?起身往中书院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把几文钱放在了桌上,才安然离开。
“这小机灵鬼……”有了婠?的定心丸,龚景反而不着急了,慢慢品起粥来。
婠?一进中书院正门,就看到蒙绪在长史厅门口冲她使劲招手,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蒙绪带着责备的语气问:“怎么这趟兵部去了这么久,令官在此等候多时了!”
原来太子在兵部与婠?接触之后,觉得发现了一个可堪大用的人才,临时决定趁热打铁,在婠?离开后急派令官前往中书院传达明日巡视的谕令,务必请婠?在院内陪侍。谁知婠?碰巧遇上了龚景,赶上件蹊跷事,结果让令官先她一步到了中书院。
既然婠?已到,蒙绪派人敲响两声铜钟,召集所有学士到聚文堂接令。
宣令完毕。蒙绪为表对太子巡视的重视,当着令官的面,布置起迎驾任务来,并宣布除休沐人员外,今日闭院后不得随意外出的临时禁令。
这突如其来的巡视谕令和蒙绪的禁令,让婠?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