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骆钦文打点好一切,也早已过了陵安城门关闭的时辰,今夜他只能选择在淮陵驿站落脚了。想到商船还靠在驿站渡口,骆钦文的第一选择自然是登船留宿。
留守的两个亲卫看到骆钦文仅仅离开了个把时辰又回到了船上,以为出了什么事,紧张地把骆钦文迎进了舱内:“师爷,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骆钦文摇头道:“无事,一些京城这边遗漏的杂务,我已处理好了。我不在的这一会,没什么问题吧?”他冲那些船夫撇了个眼色。
“没有,既有师爷放下的丑话在前,又有痛击水贼的实力在后,谅他们也不敢造次!”一个亲卫骄傲的答道。
可话音刚落,问题就来了——一个船夫拍着舱门说:“官爷,来了几个人,说是要登船查验。”
大晚上的登船查验?何人查验?
骆钦文犯着嘀咕,打开了舱门,只见岸边有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正跟船夫比划着些什么。借助火把的光亮,骆钦文辨出那些人的着装,应是御林军派驻驿站的守备营;为首的那个,虽不是将官打扮,但也看得出身着官服,而且嗓门还特别洪亮。
这大晚上带人来登船查验的,正是淮陵驿站驿丞龚景。
一般来说,取水路而来的商船,基本都是淮州的商贩,只要没到陵安城门关闭的时辰,大都会泊入城内,极少会留在驿站渡口,除非有货要在驿站装卸,才偶尔会停留过夜。
此类商船十分稀少,带来的工作量并不大,因此龚景保持着对这些过夜商船进行查验的习惯,一是出于安全考虑;二是碰到“懂事”的商贩,会有些额外的收获。
骆钦文的这艘商船,申时前后便到达了驿站渡口,可一直未见有人登船装卸,亦无任何旗帜和标志,且直接选择了停泊过夜,这反常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龚景的眼线。为了确保驿站的安全,龚景登船查验无可厚非;同时为防万一,龚景还专门邀上了守备营统领程威,以保周全。
骆钦文满脸堆笑,主动上岸寒暄。反正商船内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货物,想着随便应付一下,把龚景打发走就好了。
被龚景邀来造势的程威,原本对这艘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可当他见到笑容满面的骆钦文和他的亲卫之后,瞬间明白了这艘商船背后的瓜葛:“原来是相爷的生意,失礼失礼!”
龚景和骆钦文听到程威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各自一怔。
龚景想的是程威怎么知道这是丞相李玄忠的生意?为何相府的人近期频繁的出现在淮陵驿站?
骆钦文想的是竟然有“识相”之人!天助我也!打发走龚景,这下不就易如反掌了!?
“这位壮士,如何识得这是相爷的生意?”骆钦文趁机借题发挥。
“末将程威,认得这身玄武服。”程威抱拳答道。
“程威?莫不是那位龙渊阁银牌校卫,盐帮帮主程严的堂兄弟?”
“正是末将,不知阁下是……?”面对知晓自己身份的骆钦文,程威有些惊诧。
“巧了不是!这艘商船正是盐帮调派过来的!”骆钦文继续攀扯关系,“在下相府师爷,骆钦文。”
“啊……久仰久仰。”程威并不认识骆钦文,更不清楚他自称相府师爷是否可信;但能让玄武亲卫伴随左右的人,想来在相府的地位并不低,于是谨慎的客套着。
“盐帮是相爷花了许多心血才扶植起来的,这不临近年关了,盐帮感恩相爷创造了一个安定平稳的经营环境,所以趁着骆某在淮州逗留,硬是要派艘船将骆某送回来,顺带手捎些年货给相爷,程校卫可自行查验。”骆钦文巧妙的运用障眼法,隐藏真实的目的。
“既是如此,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对外也好交代。”程威抱拳,对骆钦文表现出的配合表示感激。
骆钦文偏了偏脑袋,示意亲卫让龚景一行人登船。
少顷,程威查验完毕,货舱内都是些寻常货物,甚至连盐帮特有的产物都没有找到一粒。
双方互道告辞,各自散去。
返回驿厅的半道上,龚景终于憋不住发问了:“兄弟呀,老哥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可又不好当着那个师爷的面问!”
“噢?龚兄但说无妨。”
“盐帮船只,信王特授了专门的旗帜,平日进京都会张挂;为何此船却不示任何标志,鬼鬼祟祟的停我驿站渡口,令人生疑!”龚景怕程威领悟不全自己的意思,接着补充,“反正船上既无违禁品,也非走私贩盐,如此遮掩,反而会引人注意。”
“以小弟的愚见,这位师爷的话,半真半假!”
“我怎么看不出何处有假?”
“把所有的真话拼凑起来,却是假话,最为高明!请恕小弟愚钝,参之不透。”程威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龚兄有没有发现,近来驿内其实不甚太平!”
当然不太平了!先有花坊老妪与香料铺子冲突,引来乾陵阁院士李礼毫无缘由地现身干涉;现又来了一艘目的不明的盐帮商船,这其中的交缠纠葛,都跟相府有脱不开的关系!
龚景虽然看不透那迷雾重重的表象,但凭借多年驿丞生涯锻炼出的洞察力,自是感觉到了掩藏在表象下的激流和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