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有些好奇,再次放下手中算盘:“龚驿丞还有何事?”
“我想采购些益羊藿,仙茅,龙齿苋和薄荷。”龚景不明就里,照搬了陈宥的原话,以他的嗓门放出的音量,惊呆了伙计和排队客商中的小部分人。
惊呆众人的其实并不是龚景的嗓门,而是他要采购的这些药材和香料:益羊藿、仙茅和龙齿苋,正是民间配制烈阳散的主材——陈宥从婠?口述的那段尴尬经历中“偷”来的。
“龚驿丞……这几味药材……小店没有,不如您去别处看看吧!”伙计焦急的冲龚景使着眼色,示意他避开这个话题。队伍中传来窃窃私语声,具体说的什么龚景倒是没听清,隐约听到个“老当益壮”。
堂而皇之的变相大谈烈阳散,若此人不是龚景,难保接下来会有什么麻烦。看到周遭这异样的反应,龚景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踩了陈宥的坑!他不由分说的拉起伙计,拽到陈宥跟前,指着陈宥说:“那些东西是他要买的!”可此举在旁人看来,更像是龚景因为羞愧难当,才把陈宥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陈宥料到龚景会有这么一手,也不多做辩解,微微欠了个身,算是承认了龚景的说法。可伙计看到陈宥之后,却明显一怔,动了其他心思。
“对不起,客官欲采购的药材,小店没有,请另寻他处吧!”伙计抢先说道。
陈宥大方的回应了一个微笑,抱拳道:“无妨无妨,打扰贵店的生意,是我们的不对,十分抱歉!我们即刻告辞。”
失了脸面的龚景一路骂骂咧咧,陈宥哄着、捧着,一直来到驿厅才好不容易把龚景的火气给降下去。
送走了龚景和陈宥,伙计快步回到铺子,不过他没有去柜台继续帮忙打算盘,而是躲进里间,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他找到一卷绸子,打开来,对着上面的画像沉思良久。
这幅画像,正是先前杜奕恒找钧州方面要来的陈宥样貌。只是这画上静貌,远未展现出陈宥的睿智和清秀,因而伙计犯了难,不敢妄作断定,只能等杜奕恒和孟思语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这婠?怎么还不来?”龚景一脸嫌弃的看着陈宥问。两人在驿厅待了有一会儿了,茶都喝干了三壶。陈宥让他吃的这把亏,他要找婠?给他讨回来。
“她不会来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赶回城去了。”陈宥起身掸掸灰尘,摸出了三两银子,兀自招呼阿光带他去马厩。
“啊?”龚景一脸错愕的愣在原地,他实在没搞明白陈宥这是唱的哪一出。
反观中书院这边,婠?拟好惩诫公文,刚贴上告示板没多久,闭院钟声响起。
黎平之积极地招呼学士们去围观告示板上的“杰作”,一脸得意。婠?再叹了口气,准备出院。
高咏鑫已然在院门口候着了。看到婠?黑着脸出来,碍于紧张的关系,他没好多问什么。
两人驾马出城,婠?驭马脚步轻缓,不疾不徐,似乎完全不着急赶路。按这个速度,天色暗下来之后都到不了淮陵驿站!高咏鑫有些耐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师姐,我们是不是该快一些,免得师兄等急了!”
“噢……”婠?很平静的答应了一声,催快了马匹,提到了正常的速度。
高咏鑫虽然不知道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速度毕竟起来了,他也紧紧的跟上。可令他奇怪的是,婠?的马匹逐渐偏离了大道,顺着小路往汉湖湖畔奔去!
眼看离官道大路渐行渐远,高咏鑫再次忍不住发问:“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湖畔饮马。”婠?答道。
婠?与高咏鑫在汉湖湖畔驻足,望着湖面粼粼,感受凉风拂拂,你不言,我不语。
还是高咏鑫先耐不住性子,主动打破了沉默:“师姐,我们不去淮陵驿站了吗?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望师姐明言!”
“高学士,”婠?轻叹口气,“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放下我的成见不说,你在明知道陈宥与黎执事不合,而且陈宥还嘱咐过你的前提下,你怎么就能把陈宥的行踪向他和盘托出呢?”
“可是……”高咏鑫涨红了脸,“黎执事追问,若我避而不谈或是扯谎诓骗,于道德上来说,岂非有失尊敬?”
“大家既为同僚,保持适当距离,尊重个人意愿,待人有礼,遇事有责,才可谓‘尊敬’!按照你的道理,你对黎执事是尊敬了,可对陈宥呢?”婠?欲为陈宥鸣不平的心愿积蓄已久,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黎执事这一掺和,差点坏了陈宥所有的布局!”
话不投机,两人没法再聊下去,婠?看看天色,甩了句“该回城了”,随后牵起了马匹。
婠?和高咏鑫回到中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内的告示板前,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驻足浏览,正是刚从淮陵驿站返回不久的陈宥。
高咏鑫倒是主动,上前跟陈宥打了招呼,承认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导致了惩诫公文的出现。
陈宥苦笑着挠挠头,并未责怪高咏鑫。倒是婠?冷峻的目光,让高咏鑫知趣的离开了。
“这看着是你的笔迹呀……”陈宥仍挂着无奈的苦笑。
婠?仅是叹了口气,陈宥立马收住笑,认真解释道:“我没在怪你,肯定是黎执事给你制造的压力,取消休沐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啦。”
陈宥的态度让婠?心里五味杂陈——明明只有他受了惩诫,可他还处处顾及自己的心情,甚至试图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事情顺利吗?”陈宥岔开话题,把婠?的注意力引回此次外出的目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