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黄昏将逝
灶火旺盛，香气四溢
寒冷的空气伴随着微风透过纱窗拂入厨房，让本该宛若炼狱一般灼热难耐的空间不知不觉间变得清凉许多，至少降温到了不会让人感到身心烦躁的程度
少年正在安静烹饪着料理
眼神空洞
目光迷茫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身体依然在自主熟练运用着厨具，精确把控着火候，适当倾倒着调味，仿佛早已将这些刻入了骨髓一般
直至某个瞬间
某个空气开始流动的瞬间——
“嗯？抱歉，暂时还没有那么快开饭哦？”
“麻烦请再稍等片刻”清晰捕捉到混杂在刺耳油烟中那一道转瞬即逝的微弱滑门推动声，唐萧林顿时便是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轻微扭头朝向后方微笑道：“还有，若是方便的话还请劳烦把门带上一下，要是油烟飘出去污染空气就糟糕了”
他的表情是那么温柔
他的言语是那么诚恳
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是在逃避或者躲闪什么
转瞬即逝的滑动之声，再次混杂在噪音中轻幽响起
于是，似如瞬间对什么感到放松，其实眼中刚才并未看清景象的唐萧林脸上不由得逐渐浮现出了庆幸神色，接着悠长舒出一口气
这已经并非是今天傍晚这段时间内，首次有人想要进入厨房
一个？
两个？
三个？
唐萧林根本没有去计数
因为他的回答无疑只有拒绝
拒绝每位少女想要帮助他的想法
然而
“你看上去貌似需要一个助手帮忙呢”
“———！！！”
耳畔拂来悠然缥缈之声，让少年差点握不住手中正在颠炒的铁锅
宛若平镜湖面荡起涟漪，他的眼瞳轻颤着下意识最快速望向声源
随之，双眸对视
黝黑色的眼眸与紫藤色的眼眸彼此凝视
一方带着诧异
一方带着笑意
“牧牧濑？”
“怎么才几日不见而已，就叫得如此生分了？”
望着唐萧林脸上看起来莫名显得有些戏剧性的错愕神情，牧濑红莉栖不禁浅笑着纠正道：“像以前那样子，叫我『红莉栖』就行”
“那那么，呃那个，红莉栖”
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扫视身旁少女身上穿着的工作装白大褂，少年直至过了好几秒钟之后，这才像似终于想出符合当前事况的说词，委婉劝离道：“那什么这件衣服应该是你的工作服吧？白色款易脏，如果沾染到油烟恐怕会很难清洗，所以”
“唔说得好像也是呢”
听闻此言，牧濑红莉栖不由得因为认同而下意识地轻微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林”
说罢，她转身离开他的身旁，朝向后方走去
见此，唐萧林不禁如出一辙，再次松了口气
然而
“嗯，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还未等他重新神游天际，一声似如自言自语的微声低喃已是从其身后轻轻响起
顺其自然
遵循情理
唐萧林放下手中的厨具，选择彻底转过身望向后方
随之，他看见了牧濑红莉栖
准确点描述，是正在使用双手负于自身背后系绑围裙绳带的牧濑红莉栖
“红莉栖？”
“马上就来”
听闻唐萧林似如催促一般呼叫着自己的名字，这才刚系绑好围裙的牧濑红莉栖立即又是加快手上动作，取过嘴上叼着的皮筋将已经后方揽成一束的秀发快速扎好
随之，她做好措施迈步归位
“切菜的部分就交给我”
没有询问
没有沟通
话音未落，少女便是已经自顾自拿起切菜板上摆放着的菜刀，开始处理起了剩余的瓜果鲜蔬
见到此景，本想劝阻的少年不由只得遗憾收起了最初的想法
“嗯那就拜托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某人的视线却总会情不自禁瞥向身旁，偷偷窥探
窥探她的侧颜
窥探她的举止
好似站在她的身旁已经是一种奢求，以至于他完全都不敢搭话，甚至更不敢正眼彼此对视
不过，就算这样
“红莉栖你经常做菜吗？”
聆听着清脆响亮的砍切音效，观察着其标准流畅的砍切动作，扫视着被砍切过后形状完整且大小适中的各种瓜果蔬块，唐萧林不禁下意识开口道：“你的刀工很厉害，看上去简直就像专业人士的类型”
“真是的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听闻此言，正好停下手上刀工，已经处理完毕瓜果蔬菜的牧濑红莉栖不由无奈一笑：“我也只是偶尔才会这样，离专业人士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然后，顺带纠正一下”
“其实我的刀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通过『做菜』锻炼出来的”
听到这里，唐萧林不由感到困惑
不过还未来得及等他询问，牧濑红莉栖又是再度开口道：“准确来说我每次几乎都只是在纯粹的『切菜』而已”
“呃，此言怎讲？”
“很简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只擅长处理食材，至于做菜方面你懂得，就是那种大多数人口中所谓的『黑暗料理』”面对唐萧林的理解不能，牧濑红莉栖则是回答得非常干脆，虽然口吻略有腼腆，但言语却坦诚直爽：“直接挑重点进行描述的话，就是比起注重『口感外观』，我更习惯于考虑『营养搭配』”
“原来如此”
“怎么说呢其实以普遍理性而言，这种习惯也不算什么缺点”
“不过嘛，话虽然这么说，可惜却没办法只这么做”闻言，唐萧林似如回想起了什么，面色无奈地发出了一声轻叹：“我以前教导的时候，有几个学生也是这样，搞得我不得不重点关注她们，努力好久后这才终是矫正成功，让她们学会两者皆顾”
“『教导』？『学生』？”
听到关键词，牧濑红莉栖不禁来了精神
身为科学家，她的好奇心自然隐隐作祟
“萧林你难道做过类似料理培训的职业？”
“勉强算是吧，不过充其量最多也就只是兼职而已”
说着，唐萧林准时抬手将锅内的食材翻面再度浸染调料入味，同时心中也重新开始了与之相关的读秒倒数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似乎是想要打发时间，他开口说起以前的事情：“原本我只是受朋友所托过去在他当班那天帮个小忙可谁料到他的学生们却认为我教导得会更好些，于是硬泡软磨让我留下了一个月左右，最后这才勉为其难愿意放我离开”
“有薪水吗？”
“嗯，不然我也不会说是兼职了”
“其实也得感谢那位老板心善”见牧濑红莉栖貌似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唐萧林便是顺着她的问题继续说下去：“貌似是人家见我过去免费帮忙的次数太多，感觉这样不太好，于是就索性招募我在那里做兼职，工作内容就是一周授课三次，薪水也不少”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何还着急离开？”
对比上文下言，牧濑红莉栖不由得感到困惑
困惑唐萧林为何在这种条件面前，选择远离
“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聆听着锅内传来的刺耳声响，唐萧林的眼眸不知不觉变得空洞起来，意识仿佛再度回到从前，回到了他刚步入社会没多久的时候，回到了他决定要离开的那一天
那一天，在一如既往地众人拥簇之中认真指导的他，终是于偶然间察觉到了友人的视线
那是充满憎恨且厌恶到极致的视线
是他至今为止仍然没有忘记的视线
“若是和友人走得太近那么，等回过头，你就会发现自身不知道何时早已残忍掠夺了他原先日常生活中的某些事物，成为了一个可憎的无辜者”
少年的话音轻描淡写，却足以让站在他身旁的少女陷入沉默
她知道他一向不是爱讲大道理的人
她知道他此刻是在诉说过去的总结
但，就算这样
“我是一名科学家，萧林”
“身为科学家，在首次接触一个观点的时候，理所当然会进行挑战或者论证”寒风拂入空间，撩起少女前额几缕垂落的发丝，露出了掩藏在其下饱含认真与坚定神采的紫藤色眼眸：“所以，我相信，它肯定因人而异”
“毕竟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如你所说的那般，不是么？”
她也同样说出自己的观点
她知道，自己等人无疑就是反驳的最佳证明
因此，少年虽然口中有万千言语，最终却也只得无奈咽下，化作苦涩一笑
“但愿真会如此”
语落同时，少年也是将锅中烹饪结束的菜肴进行装盘，随之端起递向身旁的少女：“劳烦你了，红莉栖”
委婉的抗拒
暗示交谈到此为止
“嗯，交给我吧”
她或许看出了什么，却又可能什么也没有看出
于是，牧濑红莉栖从他手中接过菜肴转身离去
然而
“等一下红莉栖，我——”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唐萧林像似忽然想起什么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道出心中所言——
“尽量早点回来，不要让我们担心太久久到宛若度秒如日，度日如年”
少女驻足，却并没有回头
红棕色的长发在寒风之中轻轻飘曳，似如她的话音
于是——
“我向你保证”
少年语气坚定地对她许诺下了约定
听闻此言的少女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再度迈步，她就此离去
唯有余音，还尚未消散
“路上小心，记得注意安全”
一如既往的夜晚
一如既往的晚餐
少年少女们有说有笑，氛围热闹
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
每个人都有该做之事
但
晚宴终究会迎来结束
没有悲伤
没有道别
所有人皆是沉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