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暗夜的幽静,大地渐渐从睡梦之中苏醒
曦光柔和
熟睡中的少女微微颤动眼睑,不一会儿,她这才终于缓慢地挣扎着睁开自己的双眼
“这里是?”
松懈之躯骤然紧绷
惺忪睡眼恢复清明
然而,虽然如此
少女的这份习惯性谨慎,却仅是在下一瞬,便已经如同本就不存在般烟消云散
“看来是回来了呢”
注视着自己房间内早已看惯的天花板,她缓缓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中的警戒
不过,还未等她再有任何动作——
“哦呀,终于醒了么?”
房间内,一道言语轻轻响起
似有着什么顾虑,声音很轻
不过就算这样,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其也足以发挥出不同寻常的分贝效果
“早上好”
“早上好等一下,按照你的性格,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要准备质问我,因为什么动机而出现在了你的房间里吗?”
“仅限这次”
略微施力让手掌挣脱来自身旁的莫名束缚感,我妻由乃抬臂掩目阻挡透过窗帘仍然略微刺眼的阳光,感受着脚踝处已经不再如同昨晚剧烈的疼痛,以似乎还未睡醒的慵懒语气缓缓开口回应道:“有劳你帮我做应急处理了,时崎”
此乃实话
是少女发自真心的道谢之言
———只不过,仅限后句
若要问为何如此的话——
“真是的,什么叫做『按照你的性格』啊”
虽然没有直言说出口仅是给出了淡漠回应,但她却已经在自己心中开始幽幽抱怨:“在你眼里,我看起来难道就像那种没有观察力且不分是非的愚蠢家伙吗?”
古云:时间改变万物
哪怕沧海,亦或桑田
自然,人也并不例外
彼此的长久陪伴,足以皆是对双方造成不可逆转的潜移默化
同时,信任日积月累
无需言语,尽在不言
不过,就算如此
有些悲伤,却别说陪伴甚至就连时间也无力抹消,只能尽可能地将其冲淡
“气色不错嘛”
望着同事躺在床上神情懒散地抬手遮挡刺眼阳光的模样,时崎狂三不由无奈摇了摇头,随即轻步走至窗旁将留有一丝空隙的窗帘给拉个严实,同时口中发出评语感言:“看样子,你这回似乎确实有久违的睡个好觉呢”
我妻由乃没有反驳
毕竟,相比起以前她这次可谓是真的睡了个好觉
『久违』
那么,究竟有多久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
哪怕是当事者本人,也亦是如此
因为,她早已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习惯养成自然
日积月累的重复,被迫学会接受
“今天似乎是你第一次比我早醒”
不再被阳光的刺眼困扰,我妻由乃自然而然便是将遮目之手放下,随之转而继续望向头顶的天花板,同时口中似是感慨着什么呢喃道:“说实话,我本以为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会发生”
多年以来,这是少女首次能够可以惬意的一觉睡到天亮
梦魇缠身
无论拥抱或者逃离,每个人的过往终有天都会追上自身
无人例外
“那么,感觉如何?”
听见身后同事的感慨轻语,掩藏在少女瀑布般修长刘海下似如红玉般璀璨深邃的眼眸之中,不由缓缓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思绪
“首次体验被人叫起床,有什么感想吗?”她笑问道
“啊?感想?能有什么感想?”
“什么都可以,稍微说点嘛”
时崎狂三笑语着,调侃道:“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你的第一次不是么?”
“能不能别用那种会让人一不留神,就会产生误会的说法?”我妻由乃没好气道
“不过,若是一定要形容的话”
纤指轻挠白皙脸庞,她的脸上露出思索神情,最终还是略微犹豫给出了答案:“只能说,感觉还不赖吧”
“哦呀?”
听见同事如此言语,拉拢窗帘的时崎狂三顿时情不自禁回眸望去,诧异道:“真不像你,居然意外的坦率呢”
“吵死了”
似是有些恼羞成怒,又似是短时间内想不到反驳之言,我妻由乃咬牙切齿,声音不知不觉间大了许多:“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进来我房间的?”
“声音不要这么大还有,我只是来叫你起床”
“呵,你觉得我会信?”
因为信任
所以怀疑
“话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理会来自同事的冷语反问,时崎狂三似如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还有哪里会痛?需要再处理下么?”
“暂时没有必要”
感受着几乎快要彻底消散的淡淡疼痛,我妻由乃心中虽然对于时崎狂三听完前言没有选择和自己斗嘴而感到惊讶,却仍然还是坦诚回话道:“疼痛感差不多已经消退,我认为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是么?”
似乎有人松了口气
“那就好”
直至这个瞬间,少女这才终是感受到自己心中积攒了整晚的担忧彻底消散殆尽
因此——
“既然如此那么,纠正一下——”
话音轻响
似是准备不再顾虑什么,只见时崎狂三脸上笑容中耐人寻味的感觉略微减少,取而代替的则是越发浓郁的调侃之意
“我亲爱的老同事啊,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哦?”
没有胡编乱造般的恶劣欺瞒
也没有特意卖关子吊人胃口
带着恶作剧一般的微笑,她幽幽轻语道:“非常遗憾,昨晚帮助你做应急处理的人其实,并不是我呢~”
“欸?”
连下意识地眨眼都已经忘记
脑中空白,彻底宕机
闻言的当事人自然并非愚者
于是——
“你你这个家伙——”
挣扎着爬起身来,面色略有羞红的少女气势汹汹,准备将正在『故意捉弄自己』的同事就地正法
然而,下一瞬
“真是的”
望着想要下床,却在撑起上半身下意识侧目注视身旁之后就骤然宛若雕塑般陷入僵硬与死寂的我妻由乃,时崎狂三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声音别这么大』了吧?”
轻手轻脚,无声无息
小心翼翼,唯恐惊扰
深怕吵醒坐在床铺旁一张似是为了照顾病患、这才从别处随意搬来、不符合房间原本摆设的长椅上,此刻正在依靠着椅背、疲劳睡颜微微仰天的少年,她动作轻柔地将手中从自己房间拿来的预备被褥披在了他的身上
“昨晚,是唐萧林先生送你回来的”
明明清楚自己的同事肯定深知此事,时崎狂三却仍然情不自禁将这句话当做了接下来的开场白
“他很关心你”
“把你放下的瞬间,他就已经想到该如何帮你应急处理”
回想着少年昨晚寻找冰袋之时的慌乱焦急,对比着他曾经在野外思考生存的镇定自若,她轻声道:“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那种仿佛正在争分夺秒般的表情”
“而且看得出来,他很不放心由我来帮你进行医治”
微微躬身,端详着面前少年的安慰睡颜,少女的声音不经意间再度轻了几分
“不是因为怀疑我的身份,也并非是因为主观上的厌恶”
她的笑容无奈,其中带着一抹他人看不出来的欣慰
“他只是想尽己所能,给你提供最佳的治疗而已”
素手轻抬
纤指灵巧镊起少年肩头即将滑落的被褥,轻柔贴近脖颈,以防再次下坠
“学长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谁知道呢?”
听见身旁的轻声询问,仍然还在端详少年睡颜的时崎狂三张口短暂无言几瞬,随即幽幽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或许是半个小时前?或许是一个小时前?或许是一个半小时前?”
在场的两者并非盲人
自然,她们皆是能够看出少年此刻这副『哪怕被迫聆听交谈,却依然还能维持熟睡状态未被吵醒』的疲惫模样,无疑是睡眠时间最多尚未超过两个小时
“现在是几点?”
“我进来房间之前,是七点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