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映星湖旁的屋子里灯火通明,少女们互相打趣,围坐在茶几旁的地面上,绒毛地毯早晨晒过,此刻还有些温度和太阳的香味。
厨房内只有一人围着围裙,被冰冷的水冻红的手,细致地揉搓食材,今晚的屋内所有人的晚饭都交由她一人来做。
“这个茶喝了好舒服啊,脑子都会转了~”
月见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啜着茶水,乍一看就像是普通的饮用水,细看便能注意到那隐约的橙色。
“有点甘甜,像是饮料。”
依米猛灌两口,向后一仰,露出满足的笑。
“大家不要忘了做作业啊。”
雪樱扒拉起终端前展开的光幕,上面的作业任务残余赫然显示着零。
“啊~不想做了~”
月见噗叽一下趴在她面前的抱枕上,一只憨厚可爱的熊头抱枕,似乎是她很喜欢的角色,所以这样的抱枕她房间里还有五六只类似的。
“堇呢?作业也做了吗?”
依米往文档里填内容的时候,随口一问。
“她上完课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做完了。”
“真是好学生。”
雪樱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她自己也是在刚刚才做完了这周布置的所有作业,有关世界历史类的题目看的她头疼。堇倒是不用翻教材,很麻利地把题目都做完,大多知识在上课的时候就已经强化记忆了,只有关于魔力的实践类的内容,才会面露苦色。
“月见就睡着了?”
月见的身躯有规律地起伏,淡金色的及肩发倏忽滑落,在空中摇晃,偶有不知意的哼鸣,少女的梦境中大抵是甜蜜的,从唇角中溢出。
“她就是这样的,很容易睡着。”
依米小心地把月见的抱枕推过去一点,让上面有口水垫的部分正对她的唇角。
“因为是个很难解决的病,所以月见她家拼了命也要让她进普罗塔学院碰碰运气。”
“这样……吗?”
雪樱很清楚依米在说什么,她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
普罗塔学院有这样一个组织——沉寂花园,他们能够为你无偿提供远超外界的帮助,只要你的愿望还在合理范围内,那么便能够为你实现,至于这个合理范围是怎么样的,是由他们来定。想要进入沉寂花园寻求帮助的人很多,但一般是无法如愿的,它有几个要求。
一,是学院的学生。
二,拥有“繁花信笺”。
三,对学院有一定的贡献。
看似简单的三项要求,实际上非常难完成。第一项便筛选掉了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哪怕是作为傀儡进入学校,他也不一定能完成后面两项要求。
第三项的贡献,有许多方式,大赛上获奖,在研究室出力,或是改变学院内部问题,都能算是贡献。
第二项繁花信笺的获取,没有人能告诉你繁花信笺究竟长什么样,据说每个获得它的人,给出的形容都不同,导致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那并不是一种实物。
首先要在诸多学科中,保持至少三门学科每年三次大考的年级前三,然后保持这样的水平四个学年,才有获得繁花信笺的资格。如果不进研究室,学生只有七个学年的学习时间,不间断还是比较困难的。
“但是啊,那样的条件太苛刻了,我是从来没有想过。”
依米释然地翻起教材。
“而且我不聪明,顶多在体能上有点自信……所以你对繁花信笺感兴趣吗?”
话头抛给了雪樱,依米的敲字速度愈发的快。
“要说没有是不可能的吧,毕竟对于平民来说,是能极大改变命运的方式……”
雪樱端着茶杯,橙色的茶叶沫在其中不由自主地沉浮。
“不管怎么说都会试着努力一下吧。”
“是嘛,那我会为你们加油的!”
依米注意到雪樱那抹勉强的笑,把目光转回了光幕。
“啊……这题是什么东西啊,世界经历了几次融合?这我不知道啊……”
雪樱凑到依米身边,看了眼题目,很快得出了答案。
“十一次。”
“行!话说回来,雪樱你身上好香啊……”
依米把身体的重心都倾倒向雪樱,近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肩上,那股气味和雪樱本人一般,诱惑且甜蜜,但不会发腻。
“嗯?有吗?”
雪樱撩拨起摇曳的垂发,在雪白的脖颈上蹭了蹭,先是嗅了嗅手背,又低头闻了闻露出的藕段般的手臂,疑惑地蹙眉。
“没闻到啊。”
“你自己肯定感觉不到,感官都是有适应性的。”
说完依米拉开距离,苦着脸继续做作业,偶尔向雪樱问几个问题,时间就过的格外快。
“小樱,真的要加辣吗?”
堇捏着调味粉瓶,犹豫着要不要往锅中倒辣椒粉,牛柳的颜色正好,再煎久一些可能就要走向焦黑的结局了。
“加!”
雪樱坚信自己记忆中的菜谱没有问题,底气满满。
“大家吃不吃辣来着?”
堇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我和薇尔娜都是吃的,月见她会吃一点点。”
“好的。”
堇当机立断,分了两份出来,因为她自己是不吃辣的,同时也要为月见的身体状况做考虑。
“快做完了吗?”
“嗯,还有一道菜。”
依米探了探脑袋,被餐桌上那惊人的八盘大菜震撼到。
“你们平常吃这么好吗?”
堇摇摇头,俏脸泛红。
“不是,只是我想做一次而已,做的不是很好,都是照着小樱给的菜谱弄的。”
“这还不好吗?”
四荤四素,光是这个水准,依米就已经双手合十,心中的泪水不停滑落了。虽然学校的物价不高,但平常她们还是在食堂买三个菜回来一起吃,量是足够了,就是味道没那么过人,性价比才是她们心中的至高无上。
“话说回来,薇尔娜怎么这么慢啊。”
依米已经饿的不行了,胃磨的难受。
“确实有点慢呢~嗯——”
月见睡的迷迷糊糊的,抱着熊头抱枕,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目标明确。
“好香啊~”
月见的视线止不住地在餐桌上徘徊。
“我记得还买了好几套餐具来着。”
雪樱从橱柜里找了三套没用过的陶瓷餐具,刀叉碗筷一应俱全。
“本来还想回去拿餐具来着。”
“不用啦,反正下次还会来。”
“樱你真是个好人啊~”
月见收起熊头抱枕,很亲近地抱住雪樱。
“嗅嗅……嗯~好想抱着你睡觉啊~”
“诶?怎么每个人都说我身上很香啊?”
雪樱求助似的望向堇,堇也心灵感应般转头和她对上视线。
“我也觉得小樱身上有股很特别的香味,越长大越浓郁——啊,不是说难闻,是很舒服的味道。”
“我也这么觉得~”
“啊哈哈~好痒啊~”
雪樱单薄的居家服根本阻挡不住鼻息,气流轻抚她的肌肤,笑得花枝乱颤。
“我一直有一点很好奇啊。”
“嗯?你先把头抬起来。”
“为什么会有男生和你一起住,但对你不感兴趣啊?明明!这么!”
月见抱住雪樱,恨不得两个人锁在一起,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也是!”
依米加入拥抱行列,两人一前一后抱住雪樱,看的堇直发笑。
“我不知道啊。”
雪樱郁闷不已,越是对自己的魅力有充足的认知,越是想撬开重葛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不理解啊~”
“不理解呢。”
前后两片面包发出同样的感慨。
“咔哒。”
房子的大门悄然打开,重葛背着的薇尔娜头都不敢抬,低着羞赧的脸颊,红到了耳根,重葛的体温更是加速了她的体温上升。
“诶?”
“诶?”
“嗯?”
三明治三人组盯着刚进门的二人,不太理解情况,只能看到重葛背着女生进来,女生并没有穿鞋袜,光着的小腿上有一道格外显眼的血痕,从膝盖直到脚踝。
“你先坐沙发上啊,我去拿药。”
重葛小心地把薇尔娜从背后平稳放在沙发上,鞋袜整齐地摆在玄关处,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好长的伤口!”
依米松开雪樱,紧张地半蹲在薇尔娜的小腿旁边,白皙的肌肤上那一道颀长的伤口还在一点一点地渗血,和应该有的大出血状态不一样。
“很痛吧?”
月见都不敢凑过去看,光是瞥了一眼,自己都感觉到那股疼痛。
薇尔娜一句话不敢说,心脏还是噗噗噗地加速跳动,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看起来已经痛的说不出话了。”
雪樱也被伤痕吓了一跳,忍不住蹙眉。
“找到了,可能会有点痛,但擦了这个药,好的很快,也不会留疤。你先吃这个,樱去倒杯水吧。”
重葛捏着一枚药丸,薇尔娜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想不了,完全过载的状态下,乖巧地用舌尖把重葛递过去的药丸钩进嘴里,牵出了若有若无地一丝,脸更红了。
诶?薇尔娜是这么色的女孩子吗?明明看起来格外正经来着。
依米双眼猛眨,因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一面而惊讶,去倒水的雪樱和蜷缩一团的月见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该说是可惜吗?
“给你水。”
雪樱把半杯茶水递给薇尔娜,刚送服药丸,薇尔娜的身体就像筛糠一样猛抖,雪樱赶忙接过水杯。
太痛了吧。
雪樱不忍直视,重葛沾上药膏的手每在薇尔娜的腿上留下痕迹,薇尔娜抖的频次愈发高。以前她也伤到过,重葛给她擦的也是这个药膏,说是不痛,擦的时候巨痛,甚至感觉自己眼前冒小人了,命不久矣。他说的话,纯属在骗!
“很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
堇任由小火慢炖,也过来看了眼情况,一看见药膏长什么样,冷颤不止。
“你们都用过吗?”
依米注意到雪樱和堇的微妙表情,问了一嘴。
“用过,效果是挺好,我的手臂没有留疤。就是,真的很痛。”
雪樱给大家展示她本该留疤的左上臂,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依旧肤如凝脂。
“我是……这里。”
堇很快地掀起了上衣的下摆,露出了洁白无瑕的腰腹,隐约能看出锻炼留下的痕迹,但是没有伤痕,五秒钟后又放了下去,面露羞涩。
“好厉害的药膏!”
月见惊叹不已,甚至上手摸了摸雪樱的手臂,垂头丧气地坐下。
“要是我早一点认识大家就好了。”
“你也有伤疤吗?”
雪樱心领神会,看着月见不情不愿地拨开脑后的头发,脖子后面那狰狞的伤口吓了她一跳。
“怪不得你都不肯在大家面前露出一点脖子。”
依米心疼不已,同时也有些畏惧。
“好了,你让药膏吸收一会儿再动吧,伤口之前的处理不是很好,所以还可能大破裂。”
薇尔娜的额头上浸满了汗水,手指快把沙发都抠出洞来,明明应该是痛苦的脸庞上,却洋溢着愉悦,迷离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重葛。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重葛很自然地在薇尔娜身边坐下,握住她那还在升温的手,薇尔娜索性整个人贴上重葛,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
“诶?!!!!”
“诶?”
重葛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薇尔娜已经坐到他腿上了,另一只手环抱住他,喉中不住地发出低鸣。
“你你你!”
雪樱被她突如其来的举措震惊地说不出话。
“我都没这么做过啊!”
你在意的点在那吗?
依米同样被薇尔娜的举动惊到,但又被雪樱的话惹的发笑。
“没事,她估计要过一会儿才会正常。”
重葛见她抱得更紧了,不禁苦笑。
“你怎么知道?”
堇倒是没什么怨念,就是单纯有点羡慕罢了。
“就是。”
“啊哈哈~”
依米感觉雪樱的酸味有点重,一时间不知道什么表情去面对,只好坐到假装捂眼偷看的月见边上,远离风暴中心。
“她不是人类,是真正意义上的魅魔种族一类的。”
“哈?”
少女们面面相觑,不太能接受重葛的话,不过重葛也不给她们提问的时间,自顾自说下去。
“我关于魔导具这方面的启蒙老师,她就是魅魔种族的,从她那里我学到了怎么应对这种状态下的魅魔。”
“啊?枫姐是魅魔?”
雪樱脑海中浮现了某位衣着朴素但永远化着精致妆容的女性,平日里除了做研究和打游戏看动漫以外,几乎不出门半步,雪樱着实认可她的快乐。
“她是魅魔——魅魔是很忠实于自己欲望的种族,所以精神要分一部分来抑制随时都可能膨胀的欲望,而且一碰到异性,欲望就会实诚地爆发,抑制不住的话……”
重葛看了一眼身上挂着的“树袋熊”,又想到了很重要的点。
“大概就像这样,会散发很强烈的场域,让身体周围所有生物被欲望吞噬,强行让异性满足其欲望。”
“那不就是乱发情吗!”
雪樱毫不避讳地大喊出声,想分开两人的手被重葛喝停。
“她现在就在释放场域,你要是碰到她,你会做很出格的事。”
“为什么你没有受她影响呢?”
堇隐约感觉有些燥热,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我抗性很高,都是被枫姐练出来的,但你们可能再靠近一点,就有问题了。”
雪樱退后的表情不情不愿的,总有种下一秒就会扑过来的饿狼感。
“枫姐平常要花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薇尔娜应该也差不多吧,她比枫姐老实多了。”
重葛话音刚落,薇尔娜就把唇瓣偷偷印在他右侧脸上,咯咯发笑。
“噫!”
雪樱的手已经按捺不住分离二人的冲动了,羡慕的表情在向嫉妒靠拢。
“好新奇啊。”
“嗯嗯!魅魔,这么特别的种族居然在我身边。”
依米和月见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躲到安全的阳台看戏了,室友不为人知的那面属实有些震撼,更有意思的是雪樱的表情。
“希望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不会有想死的念头。”
“啊,忘了!”
堇找了个借口,溜回厨房看锅,薇尔娜的场域甚至浓重了许多,不逃离的话,可能自己嘴就封不住了。
“怎么感觉她好像比枫姐还强……是因为枫姐平常把大量的欲望都不加掩饰地奉献到魔导具和动漫游戏中吗——樱,你是不是已经中招了啊?”
雪樱的脸上腾起红晕,媚眼如丝,呼吸急促了许多,扯了一下家居服的领口,露出傲人的沟壑。重葛赶忙猛甩手腕,硬生生把几张符纸从空间镯中甩了出来,右手捏住飘落的一张,用特殊的手法掷向雪樱的脸,稳稳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随便谁,快给她拽走。”
“哦。哦!”
依米跳出阳台,费了好大劲才把雪樱双手握住,拽到阳台透气。
“剩下几张你们自己捏好,千万别松!枫姐给我的就剩这么几张了!堇,你也要拿。”
重葛手腕一抖,一张符纸精准贴在岛台的边缘。
“呼~呼~”
“妈呀!雪樱呼出的气都是香香的!”
月见把抱枕举起,挡在脸前,一刻不敢松手。
“要不是这符纸,感觉我也……好厉害的东西,好厉害的薇尔娜……”
依米额头冷汗直冒,只是和中了招的雪樱对着呼吸了片刻,那种灼热感都让大脑有了片刻的失神,符纸硬生生把异常全部驱散了。
堇揭下符纸,默默把它贴在胸口,心跳加速的让她害怕自己会说出些不该说的东西,唇齿抿的死死的,漫无目的地摇动锅勺,心思随着沉入浓汤。
贴着重葛的薇尔娜猛地一激灵,缩回了手臂,惶惶不安地挪开身躯,坐到离重葛两个身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