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俭让无法从祖父隋王处获得支持,只得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见到了被软禁在西院厢房里的胞妹李俶君。
李俶君看起来略有些憔悴,连梳头打扮的闲情逸致都没有了,衣裳发饰都是草草将就的。她的表情看起来暴躁不已,见到胞兄说的头一句话就是:“阿兄,我被算计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李俭让无言地盯了她半晌,方才坐了下来,把头扭开去:“你被算计了?毒是你自己下的,你还让侍女替你望风,甚至还准备好了替罪羊!结果事情败露,你就说是被算计了?谁能有这个本事,竟能算计得你生出害人之心?!”
李俶君咬着唇,惴惴在他对面坐下,小声道:“下药的事,确实是我自己的主意……可我也是为了阿兄着想!”
“不要拿我当借口!”李俭让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倘若裴王妃真有心要谋夺嗣位,当初根本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她只需要任由我自生自灭就够了!我身体不好,人人都说活不到及冠。等我死了,还有谁能跟她生下的子嗣争夺嗣王之位?!可她还是劳心劳力地为我请来名医,收集各种名贵补药,把我的身体调理到了今天的地步。我如今之所以能健健康康地出门,都是继母的功劳!她费那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给自己所生的子嗣添一个竞争对手么?!她不傻,我更不是蠢货!”
李俶君红了眼圈,眼里露出了几分委屈:“她那不过是为了让人夸她贤惠罢了!这一招从前小杨氏就使过,十六姨也使过。她只是照着学,却没想到阿兄真的能好起来而已!可只要她生下了儿子,照样会把阿兄视作眼中钉!她的娘家那么厉害,在宫里都能说得上话,我绝不能让她威胁到你的安危!”
“阿耶当初会续娶,就注定了他早晚会有别的儿子!”李俭让冷声道,“在继母进门之前,谁都不知道我能平安活下来,所以阿耶是必须要生出别的嫡子,才能确保嗣隋王之位不会落入三叔手中。可我既然平安活下来了,还越活越康健,那么无论后面会有多少个弟弟,也没一个人能越过我去。继母的儿子做不了嗣王,封个郡王也是一样的。就如同如今的三叔,他就是郡王,世人谁又会觉得他身份比阿耶低了?!继母什么都没做,你就先认定她会害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你自己先存了害人之心,才拿我做个借口罢了。否则,我一再让你别跟继母做对,你若真为我着想,就不会将我的话当耳边风!”
李俶君不服气地道:“做后娘的哪里会有好人……”
不等她说完,李俭让就打断了她的话:“我的性命就是后娘救回来的!你凭什么说后娘就不会有好人?!”
李俶君顿时哑然。
李俭让又说:“外祖母也是后娘……只不过前头原配死得早,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早早夭折了,不曾列入序齿,所以你才会从没听人提起过,反而觉得大舅就是嫡长子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外祖母是个恶毒的后娘?!”
李俶君目瞪口呆地看着兄长,心中震惊无比。
李俭让抿了抿唇。若不是妹妹太过分,他本来是不想提这一茬的。虽然杨老夫人是他的嫡亲外祖母,但说实话,外家那些久远的旧事……他听说之后,心里也曾有过猜想。兴许外祖母就是因为做过后娘,所以认定了后娘不可能有好人,必定会处心积虑置前房儿子于死地,才会一再在他们兄妹面前说后娘们的坏话。陈氏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善良,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便又开始非议起裴氏来。
可事实上,隋王府的后娘并没有过恶行。老一辈的窦王妃虽然与继子关系不好,但也让人平平安安活到了这么大,娶妻生子,继承王爵,甚至还放任他在外头说自己的坏话。窦王妃从来没有伤害过李玳,反而背负了许多不该背负的骂名。陈氏就更不用说了,不但是李俭让的恩人,亦是宗室公认的贤良妇人。而裴王妃嫁进门这一年来,同样贤名远扬。没人亏待过李俶君什么,是她自己固执地敌视后母,完全不顾胞兄的劝说。
李俶君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若裴氏不是个坏后娘,她又为什么要在阿翁、阿耶面前说我的坏话,把我关在终南山的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