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衍的屋里出来,顺着仆役房舍前而过,将将转出来,就见南院马棚里有一个老头子默默的在那里刷马背。
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贾清看见了这人,却起了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诃,焦太爷,刷马呢?”
默默做着工作的老头闻言转过身来。
他已经着实很老了,一头稀松的白发,脸上沟壑纵横,面色漆黑。
“原来是清哥儿。”
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貌似只是在街边上看见了一只阿猫阿狗......
贾清扯了扯嘴角,没理会他的不敬之处,继续搭讪道:“府里管事门房处都在散钱呢,您老怎么不去呢?以您老的身子骨,别人定是抢不过您的,到时候也好多打几斤酒来吃啊?”
不是贾清嘲讽人,这焦大虽说老的不行,但明眼一看身子骨就还不错,也不知怎么锻炼出来的。
许是贾清一口一个尊称,态度乖觉,打动了他,他面上终于带上了一点表情,却还是侧对着贾清道:“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当年怎么样?”贾清提高声音道。
“当年......,哎,说了你也不懂。”
贾清:“......”
贾清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境,又道:“你老怎么一直在刷呢,这马已经这般干净了?”
确实是,焦大一直没有停止过手中的工作,拴着的马都已经不知道被他刷了多少遍了,贾清都替它感到皮疼......
“你懂什么,你们平日里只知道要用的时候来牵马,从来不知道爱惜,马脏了臭了也不管。
这些事,只得我们来做罢了。”
贾清表示,就你这副态度,能在宁国府里活这么大岁数,也是个异数。
实在是太难交流了!
贾清摇摇头就准备离开,却听焦大又幽幽的解释道:“马皮厚实,要是不经常刷理干净、刷的透亮,马就容易生病。
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够依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马。
所以,我们得闲的时候就饮马、刷马,把它照顾的比自己还好。
已经习惯了......”
听了这番话,贾清停止了脚步,默默的沉思起来。
焦大的这番话虽然很轻,但它们映射出贾府起家那个年代的一些历史片段。
说起来,抛开主仆身份不谈。焦大,才是贾家目前辈分最高的人!
比贾母都高了一辈,他是贾清的先祖,第一代宁国公贾演手下的兵,甚至救过贾演的命。
所以,他自认为他在宁国府内的地位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是,贾演的第五代玄孙都已经长大成人,祖宗情分早就淡了。
府里的人虽然表面上还敬着他些,实际上把他放在眼里人,一个也没有。
也不是所有人都忘恩负义,实在是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只凭家族流传,顶多让人对他客气一些。
若说真把他当做老祖宗来敬着,那不太现实。
难怪,别看焦大现在安安静静的,等他喝了点酒,脾气一上来,什么人他不敢骂?
或许,他也是愤懑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才会借着酒劲撒泼出来。
可是又有何用呢?原著里自他酣畅淋漓的将赖升、贾珍、贾蓉等一顿痛骂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场......
“焦太爷有没有想过出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去?”贾清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