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和南柯梦不同,山鬼很懂得见好就收,知难而退,欺软怕硬。
它编造梦境,但是自己从来只做旁观。
才不会像愚蠢的南柯梦,演戏演上了瘾,最终自讨苦吃。
而这种想法,在冯婉说出“没意思”的时候,被及时推翻,也让他原本要迈出去准备现身的脚步停顿。
他决定再看看。
顺便瞅了一眼村落位置,有意思的是,尽管这桃花坡的布景被破坏,但是村落却还是好好的,依然是屋舍俨然,农田桑竹依旧,甚至那远处打铁的叮当声都还在这山鬼的幻境,倒是挺偷懒。
要么是偷懒,要么就是这整个幻境织出来的不坪村,最大的变数只有这桃花坡的婚礼,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最为薄弱的,也成了此处桃花坡。
或者说,最为薄弱的,就是冯婉。
既然变化的只会是桃花坡,那么被关在村落中的观音手,就在关一会也没关系的吧?
他慢慢走近了屋舍中,屋舍的布景依然是穆胥婚礼上的布置,一身嫁衣不变的冯婉坐在梳妆台前,低头在写着什么。
她十分的专注,不过即便是不专注,木云乔走到她身边她也不会察觉的。
她在一笔一划的写戏本子?
“冯婉和上官米皆无双亲,证婚人请来了江湖一位德高望重的青衫客,她有一好友,为小三,作为娘家人送嫁,她会从悦来客栈出嫁,良辰为黄昏,踏彩霞,乘坐花轿,一路到桃花坡来,由新郎上官米在洞房前等候,踢轿,于江湖人面前拜堂,送入洞房,新郎之后敬酒宾客”
敬酒宾客,然后呢?
是不是就是闹洞房,挑起盖头,然后洞房花烛啦?
木云乔等着她继续往下写,而冯婉却迟迟不肯落笔,直到吸饱墨汁的笔尖再也支撑不住,一颗墨滴晕染信笺,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小心翼翼擦拭。
她的脸颊发红,眼睛发亮,咬着笔杆迟迟不下笔,看起来就知道是想的内容很是不好意思呈现在纸上。
可是似乎得写在纸上,才能奏效啊?
冯婉想了想,大概觉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先搁置在一边,另外取了一张纸在上头写写画画。
她在画一顶花轿。
她画的是一顶软轿,一顶二人抬的软轿。
软轿一般多出现在北方,它是在轿框的四周罩以红色的绫罗帷幕,这些红色的帷幕就叫做轿帏,多用红色的绫罗绸缎,上面一般都绣着“禧”字、金鱼闹荷花、丹凤朝阳、麒麟送子、富贵牡丹、事事如意等喜庆、吉祥的图案。
她画的十分的细致,连上面的刺绣的双囍都一笔一划的勾勒,看得出来,冯婉对于自己的婚事十分的上心,而且从落笔的从容和流畅来看,她应该画过不止一次了。
否则不会如此的了然于心。
一个未婚的姑娘,或许对于自己出嫁的嫁衣十分的熟悉,毕竟很多的女子都会亲自绣自己的嫁衣,但是不一定会对花轿的样式熟悉到这种程度。
而冯婉一一边画,一边喃喃道:“这次合衾酒就选用女儿红好了。”
此时此刻,围观整个过程的木云乔忽然蹦出一个在他看来十分离谱的想法:这不坪村中,难道已经办过不止一次的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