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乔恍惚中忽然灵光一闪:自己好像知道了这里是哪里了。
靖康之祸之后,宋帝被迫南渡,在应天府继承皇位,后南迁临安,与金朝隔水而治,而曾经的帝都汴京便落于金人之手。
无数人流离失所,不计其数的官民仓皇向南逃亡。
可是能逃多少?
还是有很多老弱百姓未能及时逃脱陷于战乱之地,而如今看来,那些无依的百姓已成亡魂。
心脏似乎被一击重锤狠狠击中,他险些无法站稳。原本只是书写在史书上的内容如今呈现眼前,竟然是连叹息都无法顺畅的存在。
就在这一瞬间的失神之中,面前的落颜瞬间被黑雾吞没。
木云乔一惊,本能的伸手去拽,扑了个空。
眼前黑雾依旧张牙舞爪成一张人脸,空洞的五官对着他长大了嘴巴,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也吞没。木云乔眉头一皱,厉声问道:“你们好大胆子!竟然敢敌对真神!”
若是寻常鬼魅,别说敢不敢的问题,就连接近真神的能力都没有,就如水滴和太阳,飞蛾和烈火,稍微靠近就会灰飞烟灭。
难道,是魔?
眼前黑雾发出一声极为诡异的苦笑声,就在木云乔以为它下一个要对付自己的时候,黑雾徒然散去,一切归于死寂。
什么鬼哭阴风尘土全部消失,连同那浓厚的黑。
木云乔心中一震,正要上前查探一番,前方的土地却忽然成虚,他一脚踏空失重,跌入身后莫名出现的深渊中,然后,他被惊醒了。
醒来的木云乔发现自己依旧在船舱中纹丝不动,拉开隔帘,云朵朵安然的睡在被窝中,红扑扑的脸颊和均匀的呼吸无不表明她正做一个好梦。
难道刚刚,他也是做了一个梦?
睡在外间的船老大被惊醒,披着衣服迷迷糊糊隔着挡门问道:“小公子怎么了?还早呢,再睡会吧。”
木云乔伸手往额头上一摸,满头都是冷汗。他松了一口气,正想向船老大道个歉搅了他的清梦,可是一低头却愣住。
雨已经停了,云开雾散,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柔和明亮,四四方方的月光正好把他罩住,让木云乔可以轻易的看见自己的影子,也轻易的看到此刻他的脚踝上正有一圈细细的灰线,如蛇一般盘旋而上,眼看就要到了膝盖,木云乔伸手一摸,灰线变成了极细极细的沙土无声无息的落下,形成一圈细蒙蒙的阴影。
木云乔看了一眼熟睡的云朵朵,弯腰披衣走出了船舱。
小船看大不大,但是也有内舱和外舱区分,他和云朵朵所在的内舱与船老大睡觉的外舱仅仅只有一墙之隔,要出船舱就要经过船老大的外间。
见木云乔走出,原本还躺着的船老大顿时也不好意思再躺着,只能披着袄子打着精神一起跟着钻出来。
雨落之后,云开雾散,此刻月亮倒影在水面上,天上水上如有双月一般,木云乔站在船头举头望月,船头的风吹起他的长衫,颇有一种将要乘风归去的错觉。
当然,若是此刻木云乔真的“乘风归去”了,船夫大概会要么尖叫要么松一口气,最好连同船舱中的云朵朵一起归去才好。
船老大心中腹诽,却半点都不敢露于面上,他惶惶上前,忍着困意嗫嚅道:“公子是做噩梦了么不打紧的,此处阴气重,睡梦不安也是常事我都遇到好几回了”
他顺嘴说了,又立刻想要打嘴,十分紧张的看着木云乔,生怕他此刻冒出来一句什么活了两百多年从未见过云云。
若真是如此,他现在晕倒,怕死要直扑水面之月,据说有个诗人便是如此溺水而亡的,他若是这样,怕是不会如那诗人那样被人千古传颂。
“船家,这几天有没有一个穿着蓝衫的女子搭船北上?”
木云乔忽然的问话让船夫浑然不知道反应,明显的惊惧落到一直观察船夫的木云乔眼中,让他最后一丝睡意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