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阖上双眸,将头靠在车壁上。
她放佛堕入了冰窖,遍体生寒。
回到家里,凌青菀身上没什么力气。
她沉默坐了半晌,然后问丫鬟:“大奶奶今天在家,还是去了铺子里?”
“在家里。”丫鬟回答她。
陈七娘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养胎,很少往铺子里跑,都是凌青菀的大哥放了学去铺子里照看一二。
凌青菀起身,去陈七娘跟前说话。
虽然她装作颇为开心,和陈七娘说起孩子的事。但是,她眼底的迷惘有点藏匿不住,陈七娘敏锐捕捉到了。
“方才姨母派人来传信,说端阳节宫里的宴席,太后娘娘特旨往姨母带你去,是不是很担心?”陈七娘笑着问凌青菀。
凌青菀几乎没有出席过这么大的场面,年纪又小。怯场是人之常情。
“不是。”凌青菀摇头道,“没什么担心的,跟着姨母就好了......”
陈七娘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关切和担心。
凌青菀沉吟片刻。
“大嫂,你说,如何去分辨一个人话里的真假?”凌青菀突然问,“您管着那么多生意。伙计们忠心耿耿。您肯定有特殊的看人本事,您教教我。”
陈七娘就笑了。
她想了想,道:“分辨真话还是假话。还是挺容易的。对方的一句话,你只要能分辨到底是谁获利比较多。是对方,是你,还是平分利益?
假如是对方获利。那么就是假话;如果是你,那便是真话了;若是平分利益。那么就是真假掺半。”
凌青菀愣了下。
陈七娘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信任。
假如安檐的话是假的,那么他挑拨凌青菀和石庭,能得到什么?他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哪怕她想让凌青菀疏远石庭,他也已经做到了。没必要撒谎诬陷石庭;他也知道卢九娘和石庭并非一条心,更没有必要去挑拨。
而石庭呢,假如他承认了。那么他谋逆罪可能被诛。他唯有撒谎,让他自己获利比较多。
这么一想。安檐的话更可信。
凌青菀倏然笑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是不明白?”
她的笑容里,充满了自嘲。
陈七娘安慰她:“所谓当局者迷,这话不假。若是能轻易看破局势,就不会有那么多入迷者。”
凌青菀拉住她嫂子的手,低声道:“大嫂,多谢你,你点开了我的混沌!”
陈七娘微笑。
她告诉凌青菀:“下次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凌青菀点点头。
回房之后,她的心终于静下来。
这么一静,凌青菀也惊觉自己去找石庭,太过于天真。
谋反是多么大的罪?
石庭岂会告诉凌青菀实情?
哪怕是凌青菀,也不会对他说实话的,必然会否认。
凌青菀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敢承认,不敢承认石庭又一次利用她。
所以,她下意识不去深想,把自己都绕迷糊了。
她仍是不愿接受自己从前的爱情,只场不堪的骗局。她想描绘它,洗白它,遮掩它。就是有了这种念头作祟,所以她糊涂了,迷茫了。
陈七娘的话,终于让凌青菀无处遁形。
她曾经爱过的王七郎,就是个随手利用她,丝毫不会手软的男人。
一切,都坦白在凌青菀面前,哪怕再痛,这个伤疤还是揭开了。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
凌青菀深吸一口气。
第二天,就是端阳节。
端阳节是恶日,因为“重午”,重午之节,五毒皆出,故而需要准备驱毒避邪的东西。
一大清早,凌青菀的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弟姊妹,亲手在各自的房门口贴五毒图,屋子里贴天师图。
“这是石榴花,要洒在自己的账顶。”凌青菀教蕊娘。
撒石榴花在账顶,也是驱毒的方法之一。
然后,凌青菀又把一个自己做的蝙蝠络子系在蕊娘身上,这是辟邪保平安的。
“好了,你该去准备,一会儿你姨母来接你。”景氏对凌青菀道,“到了宫里,事事听你姨母的。”
景氏有点担心女儿。
但是,想到凌青菀以后要加入安家,这种出入宫门之事,是安家平常的应酬,凌青菀应该早点适应。
景氏就把担心收起来。
凌青菀道是。
她回房之后,让丫鬟给她穿了件淡绿色卷草纹的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衣裳料子上乘,做工讲究,颜色清淡不显眼,同时又慎重。
景氏看了,觉得很妥当。
很快,安檐陪着小景氏、大表嫂到了凌家,接凌青菀进宫赴宴。
凌青菀趁人不备,把一个蝙蝠络子递给安檐,道:“这个给你,我自己做的。”
安檐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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