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林神女无消息,为问何年返帝乡。
金明楼中,宫人兰枝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望向上首的上官皇后,还有案桌之后娇怯怯流泪的上官明珠,整个宫殿内因为上官明珠的一番话,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殿中纱帘被风吹动的稀疏声。
上官皇后叹了一口气,挥退了身边的宫人,见着兰枝带着宫人们办事时的卷轴退下了,只留兰枝一人在殿内服侍着,为上官明珠重新上了新茶。
上官明珠知道姑母是在顾及自己的面子,才让宫人们退下,只留了心腹和自己在殿内,倒是擦了擦眼泪,大气不敢出地望着上首的上官皇后开口说话,“明珠,圣上在群臣面前金口玉言地赐婚,不可更改,正是因为你是上官家族的女子,才更要遵守圣上的旨意。对于赐婚,别人可以有怨,你姓上官,不仅不能有怨,还要笑着接受赐婚,皇恩浩荡,不可怨怼。”
上官皇后按捺住心中的疲惫,尽力跟上官明珠讲道理。上官希镇早年丧妻,并未再娶,身边的教养嬷嬷又辖制不住她,是以上官明珠并没有如京城的大家闺秀一般能以小见大,审时度势,更多的是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上官皇后只能把话讲到这里,余下的意思只能看上官明珠是否能领会到了。
上官明珠有些迷惑不解,按照姑母说的话,自己是上官家族的人,竟然要更加遵守宁章帝的赐婚,甚至要不能有怨怼,可是大皇子殿下已经是太子了,就是未来的新帝,难道不是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看着上官明珠有些迷惑的眼神,上官皇后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明珠,你好好想一想,是做殿下的妹妹好,还是做大皇子妃更好?想明白了,就来告诉姑母你的选择。”看到上官皇后开始送客,站在旁边的兰枝连忙上前,轻声细语地劝着上官明珠走出了金明楼。
两人出门之时正好遇到了前来金明楼的沉述,上官明珠看到了传闻中温文尔雅的大皇子,心中涌上来一股勇气,与沉述见完面之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太子殿下,臣女心中有一个疑惑不能解决,请问殿下能否告诉我,若你是臣女,你会怎么选?”站在一旁的兰枝见到上官明珠如此行事,颇有几分慌乱,皇后让她送客,却是让上官明珠把事情闹到了太子面前,兰枝心中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上官明珠的嘴。
沉述转头看向了初次见面的上官明珠,小姑娘气鼓鼓地,眼睛瞪地大大的,很是紧张的看着自己。沉述想着上官明珠这段时间在上野苑倒是陪了上官皇后挺长时间,倒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反而颇有耐心地听着上官明珠发问。
上官明珠虽然孩子心性,但还是晓得这种事情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于是她化用了故事,并未讲明是谁,最后就问沉述会如何选择。沉述心思敏捷,又知道上官皇后的行事作风,不过片刻就明白了上官皇后向上官明珠传达的意思,于是笑着回答道,“若我是那人,会选择做亲戚,民间有句话说得好,亲戚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上官明珠听到沉述的回答,倒是仔细地记了下来,刚想说什么,沉述先开口了,“上官耀今日在九极宫上值,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遣了人去问他不是更好,若有人问起,只管说是我吩咐的。”
上官耀是个聪明人,沉述相信他只要知道了上官明珠的事情,那这些空穴来风之语就不会持续下去。
宫人通报过,沉述进了金明楼大殿,刚刚在下首案桌后坐好,上官皇后就开口说话了,“你路上遇到了明珠那孩子?她孩子心性,别和她计较,这丫头比起宜春来可是差远了,宜春在她的年纪,就已经能襄助我执管王府了。这几日宜春病了,我这里事情也多,来不及过去看她,你多看顾宜春一些,不要让人失了规矩。”
沉述点点头,看着上官皇后疲惫的样子,开口回答道,“是遇见了明珠,我让她去找上官耀了,母亲不必担心。宜春那里今早我去看过了,御医还在,润月姑姑也在,我让林烁分了人手在赤玉阁,一切皆好。母亲近日忙碌,好好看顾自己就好,小辈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的。”
上官皇后听了沉述的话,倒是心中放松了一截,沉述历来言出必行,自己也不必过于担心其他人和事情了。
沉述今日来金明楼,是为了和上官皇后说一说关于沉远和其他藩王的事情,宁章帝病前并未将沉远和藩王的事情安排好,如今宗亲内的事情繁多,都需要沉述来处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同上官皇后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为好。
“母亲,二皇子的事情有几分棘手,我今日去看望了,情况未明,他还在昏迷,露华夫人又牵扯了萧家,按照上官大人所言,分给沉远封地之后遣送出京,未免有几分薄凉。还有河间王府,世孙沉佑青不堪大用,其余藩王府的世子,没了圣上的庇护,怕是尽早返回封地为好。”沉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上官皇后微一沉吟,沉远的事情不好处理,露华夫人掺合其中,萧家又与沉述联姻,其中分寸不好拿捏,若是沉远醒了,倒是好处理,至需要尽快和上官明珠成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前往封地。
其他藩王府,河间王府需要商议袭爵问题,管宗亲的太常寺文件和印章在京中,只需要等几日盖上印章就可以。以目前宁章帝的昏迷状态,要将宗亲事宜处理好,还需要沉述多加斡旋。
既是这样想,上官皇后就开口道,“沉远的事情,按照宫中旧例处理就好,遣了御医和服侍的宫人去,露华夫人既想亲自照料二皇子,就随她去,只是萧家切不可再因此事徒生旁事,我正位中宫,后宫之事不可再有不合规矩之事发生。藩王宗亲,圣上出于同宗血脉的缘故多加照拂,如今圣体违和,你即为太子,亲之就可,太常寺的人一到上野苑,就交予他们按照宗亲律法处理。”
沉述听到上官皇后的处理方式,依言点头赞同,待上官皇后说完,他又说道,“宜春目前身体抱恙,虽有简郡马亲至,但信王妃爱女心切,怕是派了人同来上野苑,若是人到了,还请母亲知会我此事,信王府的人于我有大用。”
上官皇后听到沉述的话,倒是若有所思,想起来了信王府也曾经与晋王楚王三足鼎立的实力,不过是随着信王的死亡而日渐淡出了京城众人的视野范围之外,想来这些年是韬光养晦罢了。
上官皇后答应了沉述的请求,简郡马和信王府的人一到,就知会沉述来领人办事,如今上野苑虽然被上官家族牢牢控制,但是威远公葬礼之后就必然会进京,有了信王府作为助力,也会多一些保障。
沉述又问了上官皇后的身体如何,闲话了一些家常,喝了几杯茶水,将这几日在清溪阁议事的内容大致讲了一些,这才告辞从金明楼出来,去往了清溪阁议事。
沉述一走开,上官皇后就吩咐兰枝姑姑把上午还未完成的事情拿出来继续处理,威远公的葬礼细节还需要仔细处理。待到处理得差不多了,上官皇后看到差不多快是午膳的时间了,就让人摆饭,只是今日罕见地赐了饭。
上官皇后赐了一些膳食给准太子妃萧家十七娘,这个消息迅速风卷了上野苑。各家夫人都心中五味杂陈的仔细掂量着上官皇后此举背后的含义。
毕竟上官皇后入主中宫多年,从未听说过她对除了皇室子弟的其他人有亲近嘉奖之举。一时间,萧家十七娘成了闺阁之中被上官皇后表示亲近的第一人,众人羡艳有之猜测有之惊讶有之具是产生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