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瞬,如常含笑道:“大人,这验状都记完了,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韩长暮面无表情的淡淡道:“没了。”
姚杳弯唇一笑,把验状册子交给孙英,洗干净了手,退到一旁束手而立。
孙英也看完了验状,一手极规整的小楷,说不上多么漂亮,但胜在风骨飘逸,倒是不像出自个姑娘之手。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姚杳,才在册子上落了个名字,交给韩长暮:“大人,这二人明面上的死因的确是烧死的,可,卑职还想再查查。”
韩长暮原本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听到孙英这话,他抬眼相望。
只见这个年轻人目光坚毅,并不是固执,而是对真相的执着。
他心中一动,有几分感慨:“好,孙仵作只管去查,需要人手和东西,只管来提便是。”
孙英大喜,这话等于是认可了他在内卫司头名仵作这个身份,有了这样的认可,以后长安城里的大案要案,只要涉及到验尸,内卫司就都会想到他了。
活计多了,银子自然也就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验尸的本事肯定要更上一层楼了。
他觉得很满足,此生无憾了。
韩长暮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然勾出了孙英的那么多念头,他飞快的扫完了验状,交还给孙英:“归档吧。”
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韩长暮沐浴更衣,进了宫。
不知韩长暮进宫后,是如何与永安帝回禀此事的,总之没过几日,这件案子便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了,还被挖出了不少隐秘,供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说笑。
有人说死了的王贵手脚不干净,贪墨了不少宫里的东西,有些还是贡品,这才引来了江洋大盗杀人劫财。
有人说死了的王真是强抢
民女,逼嫁那沈家酒肆的沈娘子,还抢了人家的酒肆,沈娘子激愤难忍,这才在大婚之夜放了一把火逃出京城。
这两桩案子永安帝全权交给了内卫司查办,内卫司也下了海捕文书,捉拿所谓的江洋大盗和沈家娘子。
但是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那海捕文书就是个样子货,上头的江洋大盗画的像一只粘满了络腮胡的猴儿,而那沈家娘子更是眉眼模糊,根本看不出长相来。
更别提文书上连个具体姓名,年岁几何都没写清楚,只是点明了这二人是一男一女。
这世上长成这模样的一男一女多了去了,从千千万万的人海中找这么两个人出来,无异于是大海里捞针。
拿着这么语焉不详的海捕文书,上哪抓人去啊,也难怪个个衙署里的衙役们应付差事,一连十天半个月都没有音信。
随着这两桩案子一同流传出来的,还有内卫司的韩少使的妾室跑路的流言。
这流言传的有板有眼,言辞凿凿,说是那妾室是韩少使去陇右道办差的时候,从花楼里赎出来的清倌人,如同心头肉一般宠爱,谁想这位妾室竟然是个有魄力的,竟然给韩少使扣了一顶大绿帽子,裹了府里的钱财,跟着奸夫一起跑路了。
这样的流言一出,这妾室长得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无人深究,她究竟裹走了韩少使多少钱财,也没人过问,大家纷纷想知道的是,那位奸夫究竟长得什么样。
也难怪众人奇怪了。
要知道韩少使可是大靖朝赫赫有名的美男子,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不说,更是出身韩王府,是韩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韩王的王位的。
这样的人的侍妾,怎么可能被无名之辈拐走呢。
是那侍妾眼瞎吗?
流言传的纷纷扬扬,渐成潮涌之势,就连秩序森严的内卫司中,都开始有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纷纷了。
平日里韩长暮便是府里和内卫司之间频繁往来,往日他都是策马而行,自打流言传出后,他便改成了乘车,每次上车的时候,他看到赶车的那小哑巴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便气不打一处来。
等进了内卫司,再看到人人都用同情,看热闹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更是无名火上头,想把传流言的人套麻袋打一顿闷棍。
他也曾命人细查过此事,但这流言传的极有机巧和章法,查来查去竟是千头万绪,竟无法查到是从何处何人最先传出来的。
渐渐的,他也放弃了此事,指望着能有谁丢一个更大的人,能把这件事情盖过去。
而孙英一头扎进验房中,想要验出那两具尸身背后的端倪,他和韩长暮也始终不肯相信,会有人困在火场里,不呼救也不惨叫,硬生生的被火烧死。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这两具尸身上下足了功夫,倒是真的查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拿着那东西,兴冲冲的往韩长暮的廨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何振福给拦住了。
“孙仵作,大人这会儿不得空,你晚些时候再过来啊。”何振福苦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