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福嗫嚅了嘴唇,指着那名单,声音细细的:“大人,那位蒋二亮蒋大管事,也在名单里。”
韩长暮瞥了何振福一眼:“你都有胆子把人押进地牢了,怎么,就没胆子用刑了?”
何振福摸了摸鼻尖,悻悻一笑,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原也是没胆子招惹的,可那大管事一听说要把府里的人全部拘禁,一个个严审,他就跟疯了似得,一边挑衅,一边胡说八道,举动十分异常,是个人都会觉得他心里有鬼。
何振福怒火攻心,才把蒋二亮给抓了。
韩长暮见何振福不语,只尴尬而后怕的笑,他也淡薄的笑了笑:“行了,用刑去,能审出什么来自然是最好的,若什么都审不出来也无妨,本官自然有本事善后,不会让蒋阁老迁怒于你们的。”
何振福得了韩长暮的准话,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将押在内卫司地牢中的几个人统统用了大刑,当然,那装疯卖傻一流的蒋二亮,更是首当其冲的被用了刑。
这一用刑不打紧,才短短一日的功夫,蒋二亮就疯的更厉害了。
每一句话似乎都是胡言乱语,可深究下来,这每一句疯话中似乎又都别有用意。
何振福拿着记了满满几页纸的疯话,硬着头皮去见韩长暮,他觉得前方又有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怒骂在等着自己了。
韩长暮沉着脸色看完了这几张供词,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只是扶着额头,静静不语。
何振福缩着脖颈等了半晌,没等来什么怒斥,悄悄抬头,小心觑了韩长暮一眼。
韩长暮苦恼的揉了揉眉心:“依你所见,蒋二亮是真疯还是装疯。”
何振福摇摇头:“真疯还是装疯,卑职着实瞧不出来,但是蒋二亮的确疯的厉害。”
韩长暮凝神片刻,淡淡问:“地牢的刑具,蒋二亮用了多少?”
何振福道:“足足有一多半了。”
韩长暮顿时生了疑心,屈指轻叩书案,漫不经心的横了何振福一眼:“蒋二亮一个管事,竟能扛得住内卫司的诸多刑具而没有丧命,你说到底是内卫司的刑具不中用呢,还是蒋二亮的骨头太硬了呢?”
何振福顿时恍然大悟,捏着那几张纸,咬牙切齿的怒骂起来:“他娘的王八羔子,竟敢耍老子!!”
骂完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摸了摸后脑,尴尬的脸红脖子粗。
韩长暮不以为意,神情淡薄道:“去审吧。”
何振福讪讪一笑,疾步退了出去。
一连下了两日的雨,雨丝细密微凉,绵绵不绝的从屋瓦上冲刷而下,廊下升腾起潮湿的水雾,门帘一起一落间,清凌凌的水气便扑了进来。
地上的青砖铺的并不十分平整,雨水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荡漾着微涟的小水洼。
韩长暮坐在窗下,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刚刚封到蜡丸中,抬眼一看,他忙将蜡丸塞进手边的匣子中,撑起竖在门边的油纸伞,疾步走到了雨中。
他的
脚步轻快,晶莹剔透的水花若有似无的飞溅到了远处。
“你怎么过来了,还下着雨,你的伤还没有好,若再受了寒,可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韩长暮扶住姚杳,一入手就是寒津津的湿透了衣袖,他察觉到衣袖下的手腕并不算十分细弱,才算暗自松了口气。
姚杳笑道:“不妨事,一点雨罢了,春雨不凉。”
二人将伞收起来甩了甩水,竖在门旁,伞上残存的雨水沿着伞面滑落到地上,很快便洇开一片深深浅浅的水痕。
虽然已是初春,冬日的寒冷早已远去,但是一场春雨下下来,房间里还是有些潮乎乎的凉意。
进了房间后,韩长暮忙不迭的吩咐金玉送了炭盆进来,让姚杳烘烤衣裳。
姚杳笑着看着韩长暮忙活,颇有些不好意思:“别忙活了,大人,卑职过来是有事想问。”
韩长暮笑了笑,把炭盆往姚杳跟前推了推:“头发都淋湿了,再把头发烤一烤。”
姚杳依言而行,松了发髻,长发散下来,她微微侧着头,潮湿的水气萦绕而出。
韩长暮倾身问道:“什么事,你让金玉传个话,我过去不就行了。”
姚杳道了声不敢,探究的问了一句:“大人,方才二娘来看卑职,说是顾大郎的病情加重了,大人将他移了出去,卑职跟顾大郎到底是旧交,想去探望一下他,不知可否方便。”
一听这话,韩长暮倏然收了脸上的淡薄笑意,一股子冷意不动声色的散了出来,偏着头看着姚杳,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