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看了眼更漏,有些焦心:“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再不去就晚了。”
男子也敛了吊儿郎当的笑意:“那怎么办,韩长暮轻功了得,你又甩不掉他。“
姑娘目光一瞬,猛地拉开窗户,抄起粉彩花囊就扔了下去,哗啦一声,她声音扯得又尖又利:“你个不要脸的贱货,怎么,让你伺候本姑娘,委屈你了。”
男子惊愕相望,极快的回过神来,啪的一声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下手极狠,脸上蓦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儿,战战兢兢的告罪求饶:“小人知罪,求贵人饶恕。”
姑娘转头挑眉一笑,接着往下扔东西,烛台杯盏,花瓶古玩,什么东西砸下去声音响亮清脆,能吵到半条街,就扔什么。
男子看的心惊肉跳,肉疼的啧啧两声:“你悠着点儿,这都是钱,都是要从我的银子里扣的。”
姑娘嘁了一声:“你一个行首,还缺这点银子?”说着,她低头一看,地上砸的一片狼藉,瓷片飞溅到了凸起的屋檐底下,那韩长暮在下头也站不住了,赶紧走出了屋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朝着男子使了个眼色。
男子立刻把铜盆端了过来。
姑娘猛地把窗户全都拉开了,男子连盆儿带水,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哗啦一声,满满一盆水在半空中散开,水滴晶莹剔透,寒气逼人,全都浇在了韩长暮的身上。
长安城的冬夜,虽不至滴
水成冰,但这样满满一盆水浇在身上,也能把人冻得晕死过去。
没等韩长暮回过神,姑娘便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在夜行衣外头套了厚实的长袄,拉开门对着男子一边追打一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一直从楼上追到了楼下。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小倌馆里的人,馆主带着打手小厮赶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男子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儿,连讨好带劝慰,间或夹杂着一句半句的威胁,总算是平息了姑娘的怒火。
韩长暮站在街巷里,整个人都呆了,脸色铁青,浑身发抖,说不清楚是冻得还是气的,这盆水把他给浇透了,水哩哩啦啦的落了满地。
这水里的脂粉味儿十分浓郁,他庆幸的叹了口气。
幸亏是洗脸水不是洗脚水。
守在后门处的暗桩听到了动静,赶紧赶到前门,看到的就是韩长暮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就马上要被灭口了,但又不能真的装哑巴不说话,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大人,咱回吧。”
韩长暮磨了磨牙,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不回。”
要不是为了查出幕后之人,他早就冲到楼上去抓个现行了,哪会忍到现在,还被浇了一头的水。
暗桩听到韩长暮的话,愣了一下:“大人,那您这,还怎么追啊。”
韩长暮瞥了暗桩一眼,冷冷道:“你先回吧,我自有安排。”
暗桩应声称是,不敢多看韩长暮一眼,转头就走。
“今夜之事,不许外传。”韩长暮的声音冷冷传来。
暗桩哆嗦了一下,急忙道:“属下不敢,绝不会多嘴的。”
小倌馆里平静了下来,姑娘轻车熟路的穿过院子,走到后门,十分利落的翻墙而出。
这个时候已经宵禁了,坊门紧闭,坊丁们轮班儿在坊里巡逻。
姑娘巧妙的避开了巡逻的坊丁,极快的来到隐蔽的坊墙下。
那一人高的坊墙在她眼里视若无物。
她脱了长袄,向后退了几步,腾腾腾向前飞快的跑过去,双脚踩着坊墙向上一跃,手在墙头上一撑,身轻如燕的就翻了过去,整个人如同一片失了水分的秋叶,打着旋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一套翻墙的动作行云流水,比方才大姑娘逛小倌馆的那套做派,还要自然而然。
飞雪在墙头上积了薄薄一层,姑娘的手撑在墙头上,拂下去一层积雪,可她没做半点掩饰,就像是在翻自家后院儿,嚣张至极。
长安城中一百零八坊,坊与坊之间大街小巷纵横交错,金吾卫掌宫中和长安城的巡查警戒,烽侯,道路,水草之事宜,每到宵禁之后,便有武侯铺和卫士分守大小城门,骑卒按照每月的既定路线,纵马在街巷明巡,而暗哨隐匿于黑夜中,按照左右街使每日调整的暗探路线进行暗查。
整个长安城都在金吾卫的严密巡警监控之下,只是再严密的监控,也总有疏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