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时春的死因,姚杳倒是能猜出一二来,或许是时春盗取四美图,被安南郡王妃的人发现,从而将其处理掉了,又或者指使时春盗图的人发现她功亏一篑,又怕她被安南郡王府的人撬开了嘴泄露秘密,从而将其灭了口。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姚杳都无法与冷临江直言,这件事情,要么是由安南郡王府自行处理,要么便是交给韩长暮料理。
她看着时春的尸身,凝神问道:“时春到底是安南郡王府的婢女,若是安南郡王府将她当做自缢而亡,不肯在京兆府报案,少尹大人,即便这个人的死因有太多反常之处,咱们也是无法插手的。”
冷临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婢女而已,谁能跟她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要处心积虑的杀害,然后布一个自杀的局,若真是这个婢女有问题,安南郡王府要处置掉,完全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不如此的大张旗鼓,或发卖,或杖毙,都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死法,倒像是在示威,像是一种警告。
想到这里,冷临江的双眼骤然一亮,急切道:“阿杳,你说时春的死会不会和世子的中毒有关系?”
姚杳茫然的”啊“了一声:“不明白。”
冷临江道:“世子中箭中毒,连郑医丞都束手无策,而这个时候,又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婢女,还是这样一种死法,说是自缢,但略一深查便可以查出是被人杀害的,你说这是不是对世子下手的人在警告安南郡王府,不可擅动,不然世子会和这个婢女一样,会死的很难看的。”
“这”姚杳很是愣了一下,神情慢慢的凝固了,她起先只是往灭口或是处置方面去想,而冷临江的话如同一记惊雷,让她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是啊,若是安南郡王妃身边的人发现时春的动作,将其处置了,可在她的房间里没有找到被盗走的四美图,这个时候安南郡王府应该早就闹起来了,不会有现在的平静。
可若是既能杀人灭口,又能杀鸡儆猴,逼迫安南郡王妃交出四美图,那这个时春才是人尽其用。
姚杳定了定神,伸手在时春的身上来回拍着,摸着,仔细翻找起来。
冷临江皱眉问道:“找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姚杳凝神道:“得找了才知道。”
听到这话,冷临江神情一凛,也跟着翻找起来。
进了四月之后,长安城的天气像是一夜之间热了起来,晨起还有一阵阵的凉风,而日头破云而出之后,阳光洋洋洒洒的城中徜徉,空气中就弥漫起淡淡的热浪。
安南郡王府里有两大盛景,一是遍植柳树,一是碧水环绕,这样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微风掀过水面,带起一阵阵湿漉漉的凉意,成片的柳枝延绵不绝,绿意盎然,树荫婆娑。
韩长暮得了孟岁隔的传信后,一路策马疾行而来,出了一身的薄寒,汗珠浸湿了鬓角,一路上顶着晌午的烈阳,可那张脸却丝毫不见晒伤红痕,反倒愈发的白净了。
安奇微微欠着身子,引着韩长暮一行人往前厅走去,恭恭敬敬的态度中带着一丝忌惮防备。
韩长暮自打走进安南郡王府后,便没有多问什么,紧紧抿着唇角,神情越发的冷淡严肃。
安奇在旁边低眉顺眼的伺候着,看一眼满脸生人勿进的韩长暮,又看一眼跟在他身后同样冷意缭绕的内卫们,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实在想不出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这样的明火执仗,来势汹汹,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事。
还没走到前厅,就已经一阵阵响彻云霄的哭嚎声,吓得何振福趔趄了一下,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赶忙站稳了身形,看了眼左右,并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失态,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太丢人。
那嚎哭声痛彻心扉,一边哭还一边夹杂着惨呼:“我可怎么办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我的儿啊,我的儿!”那人哭的直打嗝,痛哭声骤然一停,像是哽住了一样,半晌才透出一口气,继续声嘶力竭的痛哭:“我的儿,是谁,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母妃,母妃一定不会饶了他,母妃要让他受尽折磨!让他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韩长暮转头看了安奇一眼,抽了抽嘴角,这是一向以美貌闻名京城的安南郡王妃?
韩长暮出身皇亲贵胄之家,又在军中征战多年,听惯了兵卒们的荤话,但没见过泼妇骂街是什么样,此番听了安南郡王妃的哭嚎,他以为虽然没有半个脏字,但跟泼妇骂街一样凶悍。
安奇也脸色难看的尴尬的笑了笑,安南郡王府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什么脸面尊荣,都被郡王妃给嚎没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走到前厅,安南郡王妃的哭声愈发的震耳欲聋了。
安奇下意识的想要捂耳朵,克制了半晌,才愁云惨淡道:“司使大人,我们世子受了重伤,郡王妃娘娘悲痛欲绝,怕是,怕是没法招待司使大人了。”
韩长暮也神色凝重:“本官有事要请教郡王妃。”
安奇无奈的点了点头,站在门外,隔着暗黄色的竹丝门帘,低声回禀道:“娘娘,内卫司司使韩大人到了。”
话音方落,如玉便打帘儿出来,光亮在转瞬间落进屋内,她行了个礼,一脸沉重:“婢子见过司使大人,世子重伤,娘娘要照顾世子,无暇见司使大人,司使大人请回吧。”
韩长暮脸色一变,自打他入京以来,还没吃过这样硬邦邦的闭门羹,但他似乎对这个闭门羹早有预料,从袖中抽出早前准备好的信笺递给如玉:“把这个交给郡王妃。”
如玉愣了一下,接过那信笺,满腹狐疑的转身进了屋。
不过片刻功夫,如玉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恭敬道:“司使大人,娘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