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一行人的动作十分利索,亥正的梆子刚刚响过,一行人便离开了明远楼。
夜色深了,韩长暮没有去面见蒋绅,说明此事,只留了话给何振福。
韩长暮这些人自然是不能从贡院的正门离开的,他们直奔贡院北角门,亮了腰牌和圣人的密旨,叩开了角门。
姚杳有几分心神不宁,环顾四围,心下暗自腹诽,大半夜的,金忠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就睡不醒了呢?
韩长暮似乎是猜到了姚杳的打算,始终状若无意的挡在姚杳的面前,让她既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她。
而他这一次离开,带了四名内卫,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夹着王聪,而另外两人则寸步不离的跟着姚杳。
姚杳根本寻不到空隙给金忠带个口信,更没有机会留下记号。
夜风吹的门扇来回晃动,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眼看着便要离开贡院了,可韩长暮就像一根碍眼的柱子,一动不动的挡着姚杳的视线,她不禁焦躁不安的跺了跺脚。
“姚参军忘带什么东西了?”韩长暮皮笑肉不笑的侧目相望。
姚杳磨了磨牙,撇过头去,没有理睬韩长暮。
韩长暮嘿嘿一笑,翻身上马,扬鞭大喝:“跟上。”
亥时的长安城一片寂静,打更人从街巷走过,看到如狼似虎的这群人御马而行,忙不迭的躲到墙根处了。
姚杳心里憋着一口气,把个鞭子甩的啪啪直响,如同一
阵阵的惊雷响彻夜色。
王聪小心翼翼的避开姚杳的怒火,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两个人。
他早见识过了这些人笑里藏刀的本事,笑着的时候就能用冷刀子杀人,那发怒的时候,岂不是要把人五马分尸了。
他一个没什么心眼儿的武人,还是里这些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儿的筛子远着些吧。
他暗自庆幸韩长暮将他带出了贡院,他正发愁没有机会送消息给兄长,这次他要把握好时机,不能再出差错了。
就在韩长暮一行人往宫城赶去时,偏僻无人的曲巷中,暗沉沉的夜色掩盖下,长乐坊大安国寺的东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几十个身穿黑色窄身夜行衣的人影从寺中鱼贯而出,皆缄默无声的往东疾行而去。
这些人似乎对长安城极为熟悉,也格外熟知入夜后金吾卫的巡城路线,凡是遇到骑卒和暗哨所在之处,这些人便纷纷贴着墙根避开光亮,矮身攀爬前行,竟然巧妙的没有惊动金吾卫。
因长乐坊紧挨宫城,坊里住的又都是皇亲国戚,巡查比别处严密的多,坊墙也比别的里坊要高出许多来。
行到坊墙下,这几十人纷纷将飞爪抛上墙头,用力拉扯了两下,让飞爪牢牢扣住坊墙的砖缝,才开始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
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攀爬的飞快,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过后,便爬上了墙头。
他们手脚利落的收起飞爪,从墙头纵身跃下,身轻如燕,落地时没有咚咚咚的响声。
一行人绕着十六王宅外的坊墙行到了西坊门,一辆华贵绮丽的马车停在门口,拉车的骏马时不时扬天打个响鼻。
车内之人挑开一角车帘儿,车上悬挂的雕花六角宫灯光华明亮,一线光亮映照道了车厢中的一角。
车内之人没有露面,只借着光亮望了眼在车前静立的数十名黑衣人,挥了挥手,车帘随之沉沉坠下,掩盖住了车厢里的一切。
数十名黑衣人像是早已安排好的一般,脱下了外头的窄身夜行衣,换上了牙白色窄袖锦衣,腰上束一条琥珀色的织金腰带,腰际也多了一柄软剑,整个人一扫方才的阴诡气息,看起来精神奕奕。
马车最前头的一个人走到坊门前,叩开了坊门,抬了抬手,一枚腰牌在掌心轻轻一晃。
两名坊丁顿时脸色一变,弓着身子哈着腰,屏息静气的迎了车队进入坊门。
待车队走远后,两名坊丁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渗出的汗,对视了一眼。
“方才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啊。”
“他不是这几日一直以平康坊为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谁知道啊,诶,你有没有看到车上的人,车里头有没有平康坊的花娘?”
“那车帘关的紧紧的,谁看得到啊,不过这位爷虽然花天酒地胡闹了些,但是从来没有让花娘进过他的门,他也是知道规矩的。”
“那可不,让花娘进了咱们这十六王宅的大门,这话好说不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