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看着皇贵妃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挥了挥手,让这些各怀心思的嫔妃们都退下了。
皇贵妃等人退下后,永安帝的精神有些不济,靠在明黄色的大迎枕上喘了两口粗气,突然抓过手边的杯盏重重的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白底青花杯盏摔成了许多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高辅国吓了一跳,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永安帝力竭一般透了口气,揉着额角,脸色暗沉,心灰意冷道:“她恨朕,是不是。”
高辅国对永安帝这话的意思心知肚明,但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实话,只连连摇头不语。
永安帝叹息:“罢了,朕难为你做什么,起来吧。”
高辅国谢了恩,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从火场把永安帝背出来后,就一直侍奉在床前,还没来得及梳洗换衣裳,身上过火燎出来火泡也没来得及处理,只将手背上的抹了些药。
永安帝看着高辅国脸上的黑灰,沙哑着开口:“伤到哪了?”
高
辅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动容,泪水一滴滴砸在金砖上:“陛下,陛下,老奴无事,陛下,您这次,可吓死老奴了。”
永安帝摆摆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朕,知道你的忠心。”
高辅国是真害怕,他这种近身侍奉帝王的人,只有帝王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他才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有一日永安帝龙驭宾天了,他能一头碰死在灵前殉葬,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眼泪冲开了脸上的黑灰,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泪痕,后怕不已的直打哆嗦。
永安帝望着高辅国,一个近身侍奉他的下人,对他都怀有如此深的真情实感,那日日与他同床共枕,还生儿育女之人,却为何情意淡薄的还不如一张纸。
他心灰意冷的问了一句:“那两位仙师如何了?”
高辅国想起火场中的惨状,头皮一阵发麻,仔细修饰了一下措辞:“陛下,那,那两位,两位仙师,已经,已经渡劫飞升了。”
说完这话,永安帝半晌无语,高辅国也半晌无语,心虚的不能再心虚了。
尸身都烧成那样了,连鬼都能吓死,真要是飞升了,怕不得吓倒一片。
永安帝的脸颊抽了两下,波澜不惊道:“既然仙师得道了,那么,便罢了。”
看到永安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恸,高辅国暗自唏嘘不已。
暖阁门口挂着的珠帘随风轻晃,温暖明亮的阳光在一颗颗浑圆的白色珍珠上流淌,那珠光莹润极了。
静了片刻,永安帝望着珠帘,淡声问道:“皇子们都来了吗?”
高辅国思忖了片刻,十分艰难道:“汉,汉王殿下,没有到。”
永安帝直起身子,诧异问道:“无端怎么会没有来,他出了什么事?”
他这个儿子,虽然纨绔了些,无用了些,没出息了些,可那孝心却是实打实的,丝毫不作伪的。
素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捧到他的面前来。
听到他病了,定是会不眠不休的在床前熬着侍疾,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不露面的。
他听到谢孟夏没有来,下意识的便觉得是出了意外。
高辅国低下头道:“三日前,汉王殿下在教坊遇袭,被一伙歹人绑走了。”
“什么?金吾卫呢,内卫呢,京兆府呢,去找了没有,找了没有!!”永安帝顿时变了脸色,哀痛而惨烈的惊叫了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撑着起身,挣扎着要去找人。
高辅国忙扶住永安帝,一叠声的劝道:“陛下,陛下,晨起的时候,刘府尹上了折子,已经找到殿下了,已经救回来了,陛下放心,陛下,陛下,您放心,殿下没事。”
永安帝终于冷静了下来,方才那一阵剧烈的气血翻涌,顶的他的喉咙泛起一阵血腥气,他满口的铁锈味儿,连着咳嗽了几声,才缓过一口气,虚弱无力的问道:“无端,果真,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