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贡院内监察的武家七老爷,有权利在贡院的各个角落里来回巡视,可以说,礼部尚书管的是文,他照拂是就是武。待古钟沉闷的声音一响,所有木栅栏统统被关闭,每个门口各有两名官差,将大大的剥蚀了铜漆的锁头往栅栏上一别,彻底封锁了贡生们最后逃生的出路,要么在里面等到三日后通关,要么活活被自己的恐惧折磨致死。
七老爷脚下一双崭新的官靴,黑绒缎子面儿,半点污垢没有,他面似悠闲的将两手往后一背,踱步在木栅栏中间宽阔的青石板路上。
林致远站在不远处的甲子号考场外,眼神泛光的盯着七老爷。就见七老爷左瞄瞄右看看,整个人总是在扬州一带的举子身边转悠。林致远察觉出七老爷些微的紧张,他暗暗一笑,知道七老爷担心的是什么,明明是和扬州书生们一起进来的余公子,却忽然人间蒸发似的,怎么也找不到他这人。
林致远淡笑微微扭头,与身侧的人笑道:“此事就拜托小龚大人了。”
林致远身后站着的是个不及他肩头的矮小官员,从官袍来看,只是个六品书记小吏。这位小龚大人忙弯下腰板,赔笑道:“如何敢当林大人这样一句话,都是卑职份内之事,戴公公早和卑职交代的一清二楚,”小龚大人神情霎时肃穆严谨,沉声道:“绝不叫万岁爷失望。”
林致远反手拍着小龚大人的肩膀,叹息道:“陛下心里为难,所以只能用此下策,小龚大人是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才是。东窗事发之后,你”
“卑职绝没做过对不起朝廷的恶事,纵然武家权高位重,也不能随性诬蔑龚家忠良。”
小龚大人说的义愤填膺,林致远看了憋不住笑意。那位戴权戴公公,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找了小龚大人这样一个说起话来云山雾罩的高手,把露脸的机会给了他!
林致远笑道:“小龚大人请了!”
说的好像要下战场了,小龚大人四下偷瞄了几眼,然后飞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魏家七老爷满头大汗的找到了扬州举子的最后一排,才在紧靠着贡院红墙的一处守边的木栅栏里发现了平安。见了人还在,七老爷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十万两银子,说什么也得拼一拼,否则还指不定就能落在什么人的头上。七老爷现在是背水一战,家也分了,宅子也收拾了,现在他们最却好的出路就是得到这笔银子。
魏家七老爷打算往木栅栏处靠一靠,他担心余公子还没看见自己,正琢磨怎么才能发出点动静来,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就见此趟石板路尽头的厚重大门缓缓被推开,里面有三四个人推着小车往此处来,小车里尽是被封存的卷稿,有些贡生耐不住,已经挤到了木栅栏前,似乎一眼便能看穿里面的试题。
小吏们的动作很是熟练,将装有卷纸的题袋往前一扔,正正好好落在考生面前。等轮到平安这里的时候,魏家七老爷抢步上前,一把抓起其中一份。小吏忙道:“不敢劳动大人!”说着就要将东西抢回。
七老爷用手臂一搪,笑道:“都是为皇上办差,何来劳烦二字?”七老爷说着,就将卷袋稳稳地撇向平安的栅栏前。
平安收到示意,不等官差们来赶忙把东西收进栅栏内,小吏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贡生将卷袋拆开,然后回去复命。
贡生们的门除了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否则绝不能随便打开木栅栏,七老爷正是掐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有了刚刚的试探。未多时,一千七百余名考生卷袋发放完毕,整个贡院里只听的见奋笔疾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