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贾母身子大好,几个孙女外孙女团团围绕在膝下,加上宝玉特别的乖巧,昨儿一整晚在身边嘘寒问暖,喜欢的贾母一大早逢人便夸。
这不,恰巧齐国公马魁的夫人知道贾母身子不适,忙亲自来拜访。
“老夫人这病来的突然啊。”马夫人若有所指道,“我弟妹的亲家母也和老夫人似的,动不动就腹痛,亲家公请遍了京城名医,终了还是吃了太医院金提点官的一副药,才断了病根。老夫人说奇不奇?我们那亲家母最是小心谨慎的,进宫之后几乎没吃什么,可看看……”
马夫人将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想来是没那个口福。”
琏二奶奶从马夫人的身侧穿过来,正预备倒水,马夫人眼前一亮,拉着琏二奶奶,冲贾母笑道:“这就是琏二爷的媳妇吧!真是好俊俏的容貌。不怕老夫人笑话,成婚那日闹哄哄,我都没来得及瞧。”
贾母歪在大大的团花迎枕上,头上勒着乌纱做的抹额,满满的排着十来颗翡翠。鸳鸯拿着美人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其实却留意着马夫人的一言一行。
贾母愉悦的笑道:“琏儿媳妇是好的,对公婆孝敬,对这些小姐妹们的好就更不用提了,就是不大爱说话。”
马夫人细长眉一挑,嗔道:“老夫人就知足吧,老实不说话有什么不好?你瞧瞧我们家,不是我自曝其短,我们家三房那个弟妹,她倒是能说回道,只怕老夫人近来也听说了,撺掇着他们家爷们要分家。”
贾母神情一凛,半支起身子:“果真?你们家可向来没这个惯例的!况且……”
马夫人苦笑一声:“可不是嘛,老祖宗留下话,分产不分家,就是怕兄弟情义散了,将来齐国公府后继无人,成了空架子。我家三弟妹倒好,不但分产,更要搬出老宅子另立门户。”
端坐在马夫人对面的二太太不由道:“三太太分家总要有个理由吧?”
马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排小杌子上坐着的姑娘们,其中一个正是黛玉。
“嗨,还不是这前程闹腾的!”马夫人将流转的目光慢慢收回,才道:“老夫人也知道,先皇对咱们这些世代公卿之家有点不满,多少年没在咱们这四王八公之中提拔青年才俊了!”
贾母深有所感,这话虽有点大不敬,但是着实在理,就是因为贾母看出了此一点,所以当年才会狠下心来将元春送进皇子的潜邸。只求皇子登基称帝之后,能给贾家一线生机。
马夫人又道:“咱们这些家,想要出人头地,看样子要么投军杀敌,要么走科举之路。”
马夫人一声长叹,满是无奈的样子:“可老夫人知道,我们齐国公几代人下来,老爷、少爷们都娇养着,哪里还能上得了战场,杀的了贼寇!就是你们家宝玉。”
窝在众姐妹之中看热闹的贾宝玉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不安的垂着头。
马夫人心中一丝不屑闪过,嘴上却夸赞道:“你们宝玉一看就是读书的好材料,至少比我们家那些强。”
王夫人还以为马氏是真心实意的称赞,越加的得意:“宝玉读书是个好料子,这不,先生说了,等明年的大考就叫他出手试试,不说弄个会元,贡士总该成吧!”
黛玉听了王夫人的话,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二太太,说大话也不怕闪失了舌头。宝玉连乡试都不曾应考过,还敢当着人家的面儿说贡士?
马夫人显然听过贾宝玉的“贤名”,笑道:“你们家今后可就指望着宝玉就是了,我们家呢。唉,不提也罢。”
马夫人这一叹气可引起了贾母的兴致,“夫人只管说说,我们也好帮你拿个主意,不是老身托大,经历的事儿只怕也比你们多些。”
虽说马夫人来荣国府并不是此意,可听了贾母的话还是极为赞同,荣国府能屹立这些年,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老太君六十花甲,经历的这些事儿也不胜枚举。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三房弟妹有个小儿子,最得宠,不过……”马夫人讪笑道,“不过也最好学,弟妹几乎没拿他当个眼珠子,这次闹着分家也是为了这个儿子。”
邢夫人愚钝,并没明白马夫人的话,甚至奇道:“她当她的眼珠子,和分家什么大碍,我说夫人家这个弟妹傻的很,背靠大树好乘凉,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一齐沉了下来。
贾母暗骂大儿媳:这呆子,人家马夫人说的多明白,齐国公家的三房就是怕皇上要削减世家,这才出此下策,干脆和本家脱离了关系,说不定还能讨得皇上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