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列车行驶速度的放缓,梁耀已经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铁路沿线农民们的面庞。
当下加州华人约占总人口的一半,但农业人口的比例却远超一半。
梁耀沿途上所见到的这些农场主,每四个人里就至少有三个是华人移民。
剩下的一个要么是墨西哥移民,要么是美利坚东部移民。
“农户们的收入如何?”梁耀询问起陈宝亮农户收入的问题。
“不比以前了。”陈宝亮回答道,“西元1850年随便收拾几亩地,往地里种上一点蔬菜瓜果卖到金矿区就能发财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喽。现在人多了,农产品的产量上去了,价格自然也就下来了。”
“别拿1850年做比较,那会儿金矿区的矿工还拿狗头金跟你们买菜呢。”梁耀笑道。
1850年的时候,美洲河两岸的黄金还很多,当时加州尚未建州,交易方式也十分粗犷,大家赶集买菜,下馆子兜里都揣着几盎司黄金用来付账。
拿粮食瓜果牲畜换其它矿区的黄金,梁耀当初也没少干这种事情。
他经常用一些工具和少量的黄金从印第安人手里收粮食牲畜,然后再把多余的粮食牲畜以更高的价格卖给其它矿区的矿主矿工。
萨克拉门托物价最离谱的时候,甚至出现过1盎司黄金只能换三个煮熟的鸡蛋。
因此1850年的加州物价,除了远离黄金产区的洛杉矶之外,其它地方的物价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当时的加州物价更多的是取决于矿工们一天能从地里淘出多少黄金。
“农户们的收入还真不好说,在加州种地养牲口,除了看天吃饭之外,更重要的是看市场吃饭,不同的农作物和牲口,每一年,甚至是每一季度的价格差别都很大。”陈宝亮仔细思索了一阵后说道。
“如果是两口子打理一片农场,刨除肥料钱,雇工钱,牲口的草料钱以及农产品运输成本这些杂费,运气好的话,一年能剩下个四五百美元吧。
要是农闲之时不赌,再去其他农场给人打打零工,能赚到的更多,加州土地不稀罕,大把的荒地等着开荒,稀罕的是人。只要不是好吃懒做,饿不死人。”
陈宝亮说的是两个人打理一个小农场,在风调雨顺,市场不出现明显波动的情况下一年可以赚400~500美元。
细算下来就是每个月能赚20来美元,这个收入看似要比梁耀了解过的洛杉矶石油工人低。
但斯托克顿镇的生活成本比起洛杉矶的生活成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农户们基本都是吃自己的住自己的。
是实打实地每个月可以存20来美元,在洛杉矶当石油工人每个月能挣30美元,不代表每个月就能剩下30美元来。
“要是运气不好呢?”梁耀反问道。
“要是你实在点背,命不好,种地地绝收,养牲口牲口发瘟,就要看你有没有买保险了,有没有做期货了。”陈宝亮说道。
“美洲银行,波士顿银行,甚至是巴林银行和法兰西银行在斯托克顿镇都开了银行,向农户卖保险,如果真是天灾,银行会按照合同赔偿损失。
不过这种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你在自个儿的地白干了,给别人打零工挣点钱湖口度日还是没问题。
最糟糕的情况是没买保险,还做了期货。不仅要自己承担损失,到期交不上货物还要按照合同赔人家钱。
当然,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愿赌服输,毕竟做期货赚了,可是要多赚不少钱。”
“斯托克顿的农户做期货的多吗?”梁耀继续问道。
“小农户做期货的不多,大农户做期货的多,大农户家底厚实,地多,人手也多,总想着多赚一点,愿意搏上一搏,他们承担风险的能力也比小农户强,所以玩的也花。”陈宝亮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么多地,种这么多东西,自己哪里吃的了这么多东西?斯托克顿的农产品都是销往城里,给城里人吃的。
总之比起大清,这里已经是鬼老们口中的天堂了,在大清种地莫要说一年,种上一辈子也挣不着四五百美元啊。”
梁耀起身望着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的沃野说道:“这里就是咱们的粮仓啊,往后加州能养活多少人,就看这片粮仓能产多少粮食了。农业部和农协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民以食为天,农业生产这一块,切不可掉以轻心。”
“要说难处也不是没有,无非是缺人,缺牲口,如果有足够的人和牲口,就能新垦不少土地,不过这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陈宝亮说道,“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肥料。”
“肥料,我听说加州农户现在主要用的肥料是从南美进口过来的鸟粪?鸟粪涨价了?”梁耀皱眉道。
鸟粪富含氮、磷以及其它有机物,是当下最理想的天然肥料,可以极大提高农产品产量,在化肥出现之前,美洲乃至欧洲的农业都非常依赖鸟粪。
加州所用的鸟粪主要产自距离秘鲁不远的洛沃斯群岛,以及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交界处的阿塔卡马沙漠,这三个国家都宣称对阿塔卡马沙漠拥有主权。
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对阿塔卡马沙漠的主权纠纷也是发生在阿塔卡马沙漠地区发现了储量丰富的鸟粪和硝石资源之后。
梁耀对这三国谁拥有阿塔卡马沙漠的主权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谁能够为他提供更多的鸟粪和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