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闯出了大门,终于想要借此报警,甚至记不得提前请假——现在的工作是他仅有的收入来源,他的状态一直没有好转,只能用彻底的沉默掩盖心中的躁郁,但债务所迫,他仍旧为了找回工作,找到领导卑躬屈膝的求回了自己的工作,也时刻不希望犯一点错误。
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汹涌的情感再无法抑制……除非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郑春生发觉自己坐在游艇之上,周遭是干净的内设,窗外水波粼粼,岛屿绿意盎然,沙滩在晨光的照射下泛起金芒。
郑春生在恍惚间想起自己确实有过驾驶小型船只的履历,那是在更年轻的时候。但因为行程时间不定,自己当时又刚成了单亲爸爸,那时的郑春生无奈放弃了已有的工作,只为接送刚上小学的郑万程每天去往几公里外的小学。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发现了前方整整齐齐摆放的指示,让他驾驶向固定的方向,到城市边缘的码头。
郑春生并没有立刻服从,也没有坐以待毙。他试图推开驾驶舱门,却发现门口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拿起盒子,没有想到它没有卡扣,因为重力上下打开分离,
他便看见了里面盛放的物品。
那是一截断指。
郑春生几乎不用细看,他清楚自己刻苦努力的儿子在手上的哪个地方有厚厚的笔茧,也知道以前做小学手工艺时留在指尖的一点长久不变的划痕。
血液狂乱的凝固在周围,放置者似乎很有闲心,在旁边用不断流血的部位擦拭了一番。
到此为止,郑春生彻底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意志。
情感大起大落,这样的起伏是最消磨意志的武器。
如同颠沛流离的记忆曲线,“恐惧曲线”也能随着事态的推移反复巩固。一个月,两个月,郑春生如同机器般在某一个地方沉睡,在某一个地方苏醒,害怕窗口不知道是空荡荡还是盛着血液与肢体的盒子,用颤抖着的双手驾驶游艇,回到指定的位置。
一次又一次。
郑春生回到城市,以独身汉的身份装病,用尽浑身解数和人脉再次要回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工作,然后继续自己平常的生活。
直到某天再次在游艇上苏醒,再次麻木般开着游艇,回到码头。
重返人间。
除了一开始的留言,按图行驶的指示,对方甚至没有留下另外的文字。
行动、举止、一切,郑春生的做法除了自己的转移和指令都源于自身的判断。
只是他再不敢打开那独属于他自己的“潘多拉魔盒”。
“这一般属于片面共犯。”江秋下了定论,“法律的取舍太多,我不方便下结论。”
“也就是说,只要游艇有油,你能通过记忆找到回去的路?”梁安关心的是这一点。
郑春生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
“我们中间毕竟也有会开的人。”梁安微微一叹,已经洞察了他的想法,“你不用担心这个。你后来,真的没有得到过一点消息?”
郑春生犹豫了片刻,“其实,我以前在沙滩上看到过一个没见过的矿泉水瓶。我不知道是海浪冲过来的,还是岛上还有别人,所以想着多停一会儿,停靠了大概二十分钟。”
“然后?”
“然后,”郑春生闭了闭眼,“我收到了另一段电话录音。”
是郑万程的声音,与前面相似的呼救,只是更惨烈,更脆弱。
“也就是说,你考虑过岛上会不会有人,但你不敢去看,不敢好奇,甚至不肯多待几个小时,因为害怕有其他威胁伤害自己的儿子。”江秋眨眨眼,“是这样吗?”
话虽确实如此,现在勾人自责不是好的选择。
梁安熟练的给江秋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继续安静地半蹲在一边,也更加确定这是郑春生的侥幸心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郑春生咬紧牙关,手臂小幅度的抽动,不知是疼痛还是别有想法,兴许是愧疚又或者是其他。
他确实是被威胁到了那样的地步,但他做的事也是既成事实。
“我们可能,确实是要做一点计划。”梁安深吸一口气。
其他两个人也因为这样的话语,齐齐看向了他。
“虽然有点冒犯,但从现在开始——郑叔,你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