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游戏是点卡制,但李烈钧是真的不怕烧钱,我看着都心疼,简直是边玩边烧的真金白银。点卡游戏二十四小时在线,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纯挂机,不过也没少玩。
我看他经常有pvp或者下副本的记录,也有很多帮会活动记录,一次没缺,应该是个用心玩的资深玩家。一般来讲,这种玩家应该有自己的圈子,但我不能保证可能的凶手就在圈子里。”
“但对于这个缺少正常社交的人,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的调查方向。你继续吧。”梁安接过话茬,顺便挪开位置让邵梓凑过去仔细端详。
“这衣服能配点别的吗?”邵梓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
宋乔雨借着身高和视力的优势,毫无障碍的站在邵梓身后围观。他刚从外面回来,验证的效率着实很高,只是臭着一张脸,衣服上还有些脏,甚至有片叶子落在了兜帽里。
“李烈钧的id叫做……疯狂的杰克?”陆遥咂咂嘴,一边从好友搜索栏目输入这个名字,“这名字属于随机id啊,进游戏不自己改名字都这样,形容词加上的再加上随便一个西方常用名字,彼得苏珊露西什么的,怪土气的。
一般不怎么认真玩的或者玩小号的才会这么随意,但他的实名信息的确只有这一个角色……这游戏是实名制认证的,十八岁才能玩,其他游戏都进不了。可以改名,六十多块钱,对于李烈钧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只是他没这想法。”
“这个服务器的各大排行榜上基本都有他的角色的名字,不是前三就是前十。嚯,这个游戏的钓鱼系统无聊敷衍到被骂出了圈,他连钓鱼榜都能刷个第一出来,总得分还是第二的三十几倍,这是平时有多无聊啊!”
陆遥又转回了人际关系的调查,把登陆着游戏角色的电脑交给了对新奇事物颇有兴趣的邵梓。她看着好友名单里一千个安静的好友直皱眉,硬着头皮先一个个排除筛选。
“怎么找到他认识的人。”宋乔雨看不下去邵梓的操作,转而看向陆遥那密密麻麻令人眼晕的文件,“这一千多个人,他真的能认识这么多?”
“这些是和他同帮会的和好友名单总和,正常用户上限也就两百。不过氪金玩家当然有区别,一千的上限都满了。”陆遥倒腾的脑壳疼,看着那一片花里胡哨有长有短的id,“那我先联系上他帮会的会长,问问情况。
李烈钧的聊天信息平均每天三十多条。看似不少,但分摊到他全天候的游戏时间里,显得并不是很频繁。
内容也很少,通常不是嗯就是哦就是好,基本不超过一个字。稍长一点的那部分要么就是收材料,招募副本队友的消息,连给人副本攻略都直接甩贴吧地址。
也难怪以他和住在游戏里一样的时长,实际上亲密度较高的好友也并不多,不足以让陆遥一目了然的找到他所熟悉的对象。
在网络上,李烈钧是一个本就极少说话的人。不像停不住嘴的话唠,他们的每一句话往往都非常重要——因为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才会往外蹦出几个字来。
也就是说,再简单的信息都可能相当有效。
“选出来他回复'好'的部分。”梁安出声指示。
“好”。
这个字往往是对别人提及一件事的回复。但与常用的“嗯”,“哦”这种语气词相比,它多了一层更主动的意思。
对于一个从数据层面上看并不外向,甚至有些过于孤僻的人,即使是微不可查的主动,代表的也可能是一种相对其他而言更亲近,或者说更积极的态度。
相比之下,“嗯”更多的是接受通知,“哦”则一般在前者的基础上多了一些负面的态度——也许没到表达厌恶的负面程度,但一般会给人一种不想让话题进行下去的感觉。
虽然这些态度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但用作简单的判断方法通常不会出大问题。这种态度不一定是对人,也可能是对事。对于一个把游戏当做日常的单机玩家而言,很多游戏的活动从开始到结束,只需要操作而不需要任何交流。
通常而言,重视更意味着重要,而重要则是不寻常。意外的是,李烈钧对话中“好”的部分,竟然比其他两种举出来的特殊例子加起来还要多。
陆遥把有关的几段对话筛选出来。
大部分的对话都发生在游戏的帮会当中,无外乎帮会之间的对决,新副本出来后的开荒,游戏玩家之间的pk。流程则呈现了惊人的一致性,有人对“疯狂的杰克”发出了邀请,而“疯狂的杰克”接受了这个邀请,回以一个“好”字。
但他是一名相当“高冷”的高玩,在游戏的亲密关系系统里没有任何一个特殊的人,也从来没有过实质的聊天内容。
“可是按照这个记录的内容,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一次别人的请求,但也没有其他的交往内容,甚至对于别人的问好拉近关系视而不见。”梁安终于出声,探究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只是不善交际,但比较随和?”并不随和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交际的宋乔雨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只是试图分析。
从听到宋乔雨的提问开始,陆遥就垂眼看着屏幕,似乎若有所思:“正常来讲,再随和的人也有底线。这个接受频率不正常。”
“能坚持好几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间断玩游戏的,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梁安示意她继续。
“两种可能,一是李烈钧对这个游戏的玩家很有感情,但自己不好意思拉近关系;二是李烈钧对接受别人的请求这件事有一定的偏执情绪。
但显然,李烈钧对自己的帮会并没有归属感这种东西。你看这里,李烈钧所在的帮会有一个三天打一架的敌对帮会。虽然李烈钧一直在一个帮会里参加活动,但是经常跟敌对帮会的固定高级玩家副本队一起下本。”
“集体的矛盾不一定和个人挂钩。”
邵梓蹙眉,他确实不懂这些游戏里的恩怨情仇,但关系可以类比。
“确——实,有这种情况。”陆遥抬了抬眼,若有所思,“但放到实际里,如果你发现你知情的好朋友总和你的杀父仇人保持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你会心里没有任何隔阂吗?”
梁安咳嗽了两声。
“玩个游戏多大仇,有这么夸张?”邵梓抱起手臂。
“游戏里的情绪比现实外放很多倍。”
陆遥拧着眉头。
“你在游戏里因为挂机狗输了游戏还可以去杀他几回泄愤,或者口吐芬芳去痛快淋漓地骂他几个钟头,但你在现实里做什么事被浑水摸鱼的人拖了后腿,还不是要好声好气的去劝。”
“这大概说明,”梁安凝视着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和世界频道划过的花花绿绿的消息,“李烈钧玩这个游戏并不是因为太喜爱这个游戏,或者作为一种替代性的社交手段,而是因为一种接受请求的偏执。也是因为一种单方面,封闭性的社交行为。”
他沉迷的不是游戏本身,也不是其中的社交属性,而是游戏中对他人请求的反馈。实现这种事情,对于他,一个因为某种原因二十四小时不离开自己家的人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这时,梁安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