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登、秦登、秦登?
“唔……干什么啊?”秦登慢悠悠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睡眼惺忪。
他很艰难很艰难地把眼睛眯起,试图从缝隙中找到那寻他的人的光亮。
不过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到底是谁在找他。
那声音当然是堇子,宇佐见堇子,居住在外界却在两界往来的人类,与秦登有点儿熟络的人。
“再睡就起不来了。”堇子像个小女生一样叉着腰:“都一把老骨头了还睡,到时候有得你睡的。”
“你说话还是这么伤人。”秦登瘪了瘪自己满布皱纹的脸庞,想要在脸上挤出一份好看的笑意来:“看着你还这么年轻,真让我心伤哦。”
“还不是你自己不肯减缓衰老,里面的妖怪们暂且不谈啦,外面的平均寿命都已经达到500岁了喔?”
“自杀率呢?”
“……挺高的吧。”仍是三十来岁模样的堇子小声嘟囔着。
秦登从摇椅上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火炉旁提起上面咕咚着的水壶,又给自己泡了杯茶。
屋内已经有了电脑,也通上了电,只剩下黑胶唱片缓缓旋转着,放送着披头士的音乐。
那是秦登六十岁的生日礼物,离现在也已经有些年月了。
这些年他的腿脚已经有些不方便,不过他还有着些许的幸运。
那些幸运在赠送给赫卡提亚之后还有些许藕断丝连,且完全停止了增长,但只光光是那些剩余的部分,就已经完全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境地,只是已经无法对现实做出改变了而已。
赫卡提亚在最近的几十年里一直在持续不断地改变地狱,现在已经完全将地狱给变为了她心中的模样。
但这些又跟秦登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位冒险结束后在家中休息,有人上门便会接受委托的老人。
冒险永未完,故他也并不是常在此处休息。
给堇子也满上了一大杯茶,秦登握着茶杯一边轻轻吹气一边问道:“这次又是什么啊?”
“啊。倒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又有外面的人进入到幻想乡里了,然后导致了我们那边一些新妖怪的诞生,说是要你去把它们接进来看看。”堇子说道。
“那就是八云紫下的命令吧。”秦登稍微浅尝了下热茶,显然还是有些烫嘴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什么?”堇子愣了一下。
放好了茶杯,秦登伸展自己的身体,活络筋骨:“她还没跟你说吧,其他妖怪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月的月底,我就要死了。”
堇子想说些什么笑话,但说不出来。
看着堇子的模样,秦登却笑了,好像她已经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没事,是我自己选择的。”
“唉,你还是那样。”堇子无话可说。
秦登与堇子随手开出来了一道传送门:现在的幻想乡与外界之间几乎可算是藕断丝连,联系只会越来越紧密,因为人类仍存在,也因为神隐仍存在,幻想乡从不独立在人间,而是隐藏在人间。
“那只所谓的新妖怪又在哪儿呢?”秦登总是习惯在事前将问题问清楚,因为他已有些年老了,有些事情不好记清楚。
堇子有些心不在焉的,但还是很快就带着秦登到了名为东京的城市。
此处现在已经与秦登记忆中相差甚远了,说是完全不同想必有些有失偏颇,但却又有些准确。
这是最近几年里秦登第一次来东京,此前的妖怪都未曾诞生在此处。
因为妖怪与人类的恐惧相生,科学所带来的成果会抑制最重要也最初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无名的妖怪,是被装载在盒子中的星空。
制造一个星空,并把它丢到盒子里,既浪漫又残忍。这个妖怪不是诞生于人类的恐惧。
秦登与堇子带着极其复杂的神色看向那个出生之时完全懵懂的妖怪,这个妖怪,诞生于妖怪对人类的恐惧中。
将未有人形的它送往幻想乡后,秦登告别了堇子,坐在了自己的躺椅上。
“上一个月你就与我说了。嗯,我看得出来。”然而此时又有妖怪从门的缝隙处隐隐若现。
“她们两位都出门了啊。”
“哦,是不想见到你死去的样子吧,该说是浪漫还是不浪漫呢?脆弱的人类身躯在生命定律中就当如此消逝。”
“没事,我会在这儿,直到见证你的死亡为止。她们当然不是害怕,只是不愿意接受,想要去找能让你维持人类的身体,却还能长生的方法。”
“对,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连你跟我们说的那家伙……唔,对,金闪闪的家伙都没做到吧?他最后不也是半神。”
“因为你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奇迹现在当然不可能发生。”
秦登在躺椅上,笑意却完全停不下来:“和你交流真是很方便。”
“是啊。”来者把自己手中的盒子放下,端起在秦登书架上的一本书慢慢阅读:“毕竟是读心啊。”
“又有妖怪来了。”她看了没多久的书,便把书页合上。
秦登看向门边,他看到了满面笑容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