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登看着眼前的人,眼前这个不应该被称为人的人。
他破裂的前因后果现在正长在他微笑的缝隙中,像是有眼泪要滴落,像是人生中一切苦痛和岁月的磨损一层一层地在他的身上刮出了痕迹。
他也很想成为一个青年,他也很想和别人一起过好一辈子,他也好想和雪一起,一起等着不一定会来的雪,等着孩子的诞生,等着生活的重复,也许他们也会吵架。也许他们也会相看两厌,也许他们也会最终还是好好在一起,也许他们本来可以最后在唠叨中死去。
如果,也许可以的话,他好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不想变成现在这样。
时七终于痛哭出来,他也终于为自己而哭了。
一种茫然的悲怆从他的灵魂中奔腾而出,岁月将它酿成了苦酒,辛辣而沉闷。
他有种迫切的悲望,从那日他滴下的泪水中映照出了一切。
四季映姬紧紧抱着那颗头颅。
“……不要走。”她沉闷而无力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世界中飘摇。
“我终于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了。”时七却任由眼泪滴落:“原来,我是在等我。”
“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知道了等待的并不是山下雪。”
“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醒来。伤害了周围的一切,改变了周围的一切。”
“我只是,一直一直在等我。”
“我真的好想再看见一次,死去的自己。”
“那个为了自己的人,孤僻落寞而解构自己的人。”
“我到底,是在等什么啊?”
“我应该不止一次想要问这个问题,我到底是在等什么?”
“看到了我之后,突然了然。”
“作为一个只会向下的空洞,我在坠落的过程中给了自己一些细微的逃避。”
“我逃开了。直到我逃不掉。”
时七的脸,时七的头,时七在渐渐死去。
“真的对不起,又要说再见了。”
秦登仿佛能感受到,仿佛能感受到这分明是发生在之前的事情。
他看见四季映姬把自己的权能分去了一大半,让这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前去转生。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四季映姬竟是虚弱到七窍流血,身体连塑造都几近无法维持:“你再也别想跑……”
秦登看到了。
虚弱的四季映姬怀中抱着的哪里是头颅,只是残破后再次残破的残骸余晖罢了。
“你。”四季映姬低了低眉:“吁。”
一切联通了。
自己当时从地狱消失的真正原因,是被转接了。
他的存在被承认,被彻底疏通了。
他还活着的原因,当然是因为……
“我本来是栖海花基于那个世界的二十五时七诞生而出的二十五时七,也就是秦登。”
“然而这个世界的二十五时七并未被记录下来,也并未死去。”
“我从‘明确自己并非是二十五时七的二十五时七’,变成了‘秦登’。”
“我已经,不是记录重现的傀儡了。”
秦登突如其来地笑着。
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安静抱住头颅,慢慢浸润在隐约中的四季映姬。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