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时,她已然化作一个灵体,飘荡在一片茫茫的雪地上。
这便是周惟卿的梦境?
那他人呢?
宁扶蕊眯起眼,极目远眺。
远处的地平线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正背着一个从豺狼嘴里抢过来的,血肉模糊,残缺不齐的躯体,发了狠的地在地上匍匐爬行着。
那躯体上仅剩的半个头的墨发全都耷拉在地上,发丝浸染在触目惊心的红里。
今日是他九岁诞辰。
他的袖子已经被豺狼撕咬走一半,呼啸的寒风不断钻进他的袖管里。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子,在家中玉食锦衣般被父母养了整整九年。
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
小公子狼狈地呜咽着,双手紧紧抓着雪地,道道斑驳的拖痕与抓痕在雪地上交错。
宁扶蕊缓缓走上前来,在他面前站定。
他颤抖着冻僵的嘴唇,抬起一双空茫的眼睛。
纤长的睫毛落了雪,微微颤动。
他的眼中似乎看见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看见。
他轻声问道:“你是来带我娘走的么?”
玉白色的稚嫩面庞带着不正常的泛红,汗湿了鬓发。
人在极寒的环境下濒临死亡的时候反而会感觉到热。
他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你要走的路在这边。”
宁扶蕊给他指了条路。
这是片雪地就是梦魇的障眼法。
实则由八卦阵组成,每个方向对应一个门,一共有八个门。
宁扶蕊给他指的,便是一条往生门的路。
“谢谢”
少年的速度如蜗牛一般,不过他爬得再慢也没有停下一刻。
宁扶蕊就在一旁静静跟着他,若是有一点爬偏了就开口把他纠正回来。
在他爬过生门的一瞬间,场景迅速变换。
宁扶蕊来到了赵家大院。
往日骄傲矜贵的周小公子此时像只受惊的幼兽,手里依旧抱着半个未完成的木雕。
他被赵旻澜捏着下巴强制抬起头,露出一张杂草泥土混淆着泪水,脏乱慌张的脸。
赵旻澜嫌弃地皱了皱眉:“爹,你干嘛又把这畜生捡回来?”
赵褚林居高临下地睨着周惟卿,哼笑着说:“这孩子天生是个鹰骨,好鹰要熬。”
赵旻澜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果真是一双锐利的眼,狠狠瞪着父子二人。
赵旻澜拽起他的头发,打了个极响亮的巴掌,小孩儿要咬他,他就夺走小孩怀里那个木雕,扔出了墙外。
眼见木雕被扔了出去,小孩儿目眦尽裂,状若癫狂,整个人扑上赵旻澜,用尽浑身力气去咬他脖颈。
后来周惟卿便被几个下人拖出去打,所谓的“熬鹰”。
一时间,宁扶蕊眼前浮现出许多熬鹰的画面。
这些都是周惟卿此刻的思绪,宁扶蕊没想到,他竟然过得这般痛苦
转瞬间,她又来到一株桂花树苗旁边,脚下是奄奄一息的周惟卿。
被打得筋疲力尽的他,恍惚间又见到了那天陪着他走出雪地的一缕魂魄。
“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化为灵体的宁扶蕊站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这么小的孩子
宁扶蕊看得心十分里压抑,她很想将他扶起来,抱抱他。
周惟卿心中浮现出一抹失望。
在赵府,没人喜欢他,他生活在这里,就像一只卑微的蛆,任谁都能嘲笑他,踩他一脚。
如今就连地府的鬼差也嫌弃他,不愿带他走。
他委屈地想着,脸上似乎拂过一道暖风。
宁扶蕊轻轻抚上他的面庞。
这是她如今能做的全部。
周惟卿睫毛轻颤,无意识地流出一滴泪来。
“这是幻觉么?”
脸颊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