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夫说道:“应当是接到了报信吧。我听那些士卒谈论,说天子使者从楚地逃出来,快马入咸阳,将此间发生的事,都告知了陛下。”
夫人的神色变幻了一会,忽然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夫君,天子使者,是我放走的。”
巨夫愣了,一脸呆滞的看着夫人。
夫人又说:“我只想为子孙留一条后路而已,不成想因为我放走了使者,项梁竟然败的这么快,你连抽身的时间都没有。我是不是害了你?”
巨夫摇了摇头,拉住夫人的手,热泪盈眶的说道:“你非但害了我,你是救了我一命啊。直到今日一战,我方才看出来,什么反贼,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全是乌合之众,一旦遭遇虎狼之师,顷刻之间便溃散了。”
巨夫感慨的说道:“陛下一统六国,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大秦虎狼之师,威风犹在,单单是名字,就足够唬人了啊。”
巨夫扭过头来,朝夫人笑了笑:“你放走使者,乃是一大功。这一次,本官定然死不了了,哈哈。”
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欢喜无限,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
三日后,攻打双佘县的反贼撤了,五千人马,急匆匆地赶到了吴郡,与项梁汇合。
项梁又有了五千人马,顿时松了口气,也变得有底气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经过休整的李信,也带着自己的人,来到了吴郡城外,安营扎寨,一副随时要攻城的样子。
心腹对项梁说道:“李信不过三千人,我们何不出城,与之决战?这一次我们准备充分,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项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有五千人,可这五千人,有大半是绑来的。而李信的三千人,却是精兵良将,如何作战?”
项梁想了想,说道:“吴郡城,城高壕深,粮草可用一年。只要我们坚守不出,李信也攻不进来。”
心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然而,时间越久,咸阳的来得兵马就越多,到那时候,吴郡危矣。”
项梁笑了笑:“无妨,我自有妙计。”
他心中清楚,王氏要来了,甚至有可能就在路上。
李信只有三千人马,这绝对不是平叛的主力。而王氏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来楚地,就只有灭族一条路了,因此他们不会放弃的。
所以,接下来项梁就只做两件事。其一,把城中所有的男子,编入军中,然后日夜训练他们,用最短的时间,让他们变成精兵强将。
其次,那就是等待,等着王氏到来,然后双方配合,且战且退,趁机壮大。如果能在混乱中杀了李信,就再好不过了。
心腹见项梁一副颇有把握的样子,也就只能照办了。
而城外的李信,也没有贸然攻城。他正在调集附近郡县,忠于大秦的官兵,等力量足够之后,再与项梁决一死战。
因此,在吴郡城外,两方居然对峙起来了。
…………
咸阳城,皇宫。文武百官正在举行朝议。
这一次朝中既没有李信,也没有李水。大家都有点不适应,起初的时候,他们还小心谨慎,生怕说话的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扣上反贼的帽子。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朝臣们开始习惯了李水不在的日子,于是个个变得多嘴多舌起来,他们心痒难耐,在朝堂之上连篇累牍的说话,肆意享受着自由的快乐。
嬴政看着有些癫狂的朝臣,有些无奈。他打断了一个朝臣的发言,直接点了王翦:“平叛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王翦躬身说道:“老臣与王恒,昼夜不息。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士卒、战马、辎重、粮草,以及随军夫役。今日便可以启程赴楚。一个月之内,便可以赶到楚地。”
嬴政叹了口气:“一个月啊,不知道会稽王是生是死。”
这时候,有小宦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嬴政问道:“可有会稽王的消息?”
那小宦官紧张的点了点头,说道:“有消息。是双佘县县令,在十几日之前,派人冒死前往越王山。这人看见越王山被围的水泄不通。项梁建造了巨大的投石机,昼夜不息的攻山。喊杀声、轰击声,震耳欲聋,声动数里。”
“双佘县令不敢怠慢,命使者立刻将这消息送往咸阳来了。据他说……使者出发之时,会稽王还活着。”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十几日之前,会稽王还活着。也不知道李信的人马,到了没有。”
这时候,王翦忽然沉声说道:“老臣斗胆,请陛下昭告天下,宣布会稽王死讯。”
嬴政目光一缩,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朝臣们也有些吃惊的看着王翦,心想:近日项梁造反,王翦重获军权。即便如此,也不用这么大胆吧?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王翦没有丝毫畏惧,大声说道:“越王山乃一座孤山而已,如何支撑得住?一旦会稽王被擒,项梁便可以利用会稽王的印绶,发出种种伪令。”
“若他以会稽王的名义,要求清君侧,杀入咸阳,该当如何?楚地的豪强,会不会响应?偏远的县令郡守,会不会盲从?毕竟此事一旦成功,那是天大的功劳。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因此,老臣请陛下,立刻宣布会稽王已死。如此,即便项梁捉了会稽王,他也无计可施。”
嬴政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而周青臣站了出来,说道:“王老将军,此言差矣。若陛下昭告天下,说会稽王已死。则会稽王于项梁,再无用处。原本会稽王落入项梁手中,还有一线生机,可这诏令,却可以逼死会稽王啊。”
“更何况,谪仙与李信将军,已经奔赴楚地。或许此时此刻,会稽王已经获救了。而他忽然接到诏令,听到陛下已经宣布他身死的消息。这岂不令他寒心?”
“再者,即便项梁当真利用会稽王印绶,发布种种伪令。我大秦虎狼之师,足以扑灭反贼。正好趁此机会,灭掉有异心的豪强与地方官。”
嬴政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翦叹了口气:“听闻周大人最善于揣摩上意,讨好献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周青臣眯了眯眼睛:“这么?王老将军以为下官在献媚?如此看来,你觉得会稽王断无生理了?”
王翦淡淡的说道:“正是。”
周青臣笑了:“大人,可敢赌命吗?”
王翦气的心脏不住的起伏:这些人太坏了,专门挑我王氏赌命?
王翦大声说道:“老夫一生征战,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赌命?”
周青臣也不恼,咧嘴笑了笑:“不敢便算了。”
王翦一口气没上来,觉得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