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是怎么冲出海域,回到安全地区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就连自己是如何向当地提督汇报海域情况也是一片模糊。等到能够思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跪在酒店的床前,被子上满是泪痕。
在那之后,他放弃了自己的舰娘们,将她们交给了自己信赖的挚友,自此与提督这个职位再无瓜葛。
语毕,面前的人将茶水一饮而尽,转过头看向窗外。
“您已经……”
“你想说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对吗?”
他突然转回头来,直直地盯着钟羽。
“……是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每个人都是这样说的,我自己也很清楚。”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茶杯,“那是最好的选择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但每个人在犯错的时候总会想,“要是没有那么做就好了”“要是再谨慎点就好了”于是便开始了后悔。”
“我也不例外,我时时在想,“如果我没有在海雾弥漫的时候选择前进”“如果我没有去接那个任务,那么逸仙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我无法将这件事置之脑后,我永远无法忘记她。”
“自那之后,我不能接委托,一旦打开面板就浑身颤抖;不想让她们作战,一旦听闻我的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
“那个时候我发现了,接受不了她们阵亡的我——没有成为提督的资格。”
钟羽的嘴动了动,但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舰娘们的外表常常使人忘记她们本质上是一艘战舰,是一件兵器。可她们是兵器,就意味着要走上战场,走上战场,就意味着血与泪。
战争的痛苦是平等的,不论是谁,不论有什么地位,一旦参与,那便是与死神共舞。提督之中,手下舰娘没有过牺牲的只是少数,即使是钟羽,他也曾有过舰娘牺牲的时候。甚至在最后的最后,整个港区付之一炬。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接受不了自己舰娘沉没的人,是没有作为提督的资格的,战场上不需要软弱的人。
“那么,您的任务描述里所说的“目击到存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了打破现在这个沉寂的气氛,也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钟羽发出了疑问。
“其实有些夸大了,我并没有真正的目击到。”
“四年前,我乘坐着轮船来到这里,那是三十年来我第一次经过那里。就在距离那片海域不远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某样东西,那是早就被我遗忘的感觉,当我回想起来的瞬间,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到了甲板,死死地望着那个地方。”
“舰娘与提督之间的连接,对吗?”
“对,”说到这个,他的语气急促了起来,“我绝对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虽然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但是我坚信着,坚信着逸仙她一定就在那个海域当中,只是没有被找到。”
“自那以后,我就搬来了这里,每天像这样发布委托。”
“……是吗……”
老实说,虽然他的故事确实动人,但是逸仙阵亡的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而且感觉到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加上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感觉到,钟羽的理性更倾向于那仅仅是对方的错觉。
“我知道,你大概是觉得那仅是我的错觉,事实上我自己也曾这样告诉自己,但我无法放弃,只要有任何可能,我都会去相信,哪怕至死。而且你接取我的委托之后,也不能反悔了吧?”
“不不不,您言重了,我只是稍微思考一下而已,我愿意协助您。对于我来说,这也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呢?”
听到这话,他再度笑了起来,“哈哈,随时都可以,如果不麻烦的话,现在就出发吧。”
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可能,钟羽很清楚,但不是绝对的。如果理性在否认这份可能性的话,那么感性就在承认它的存在,舰娘们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不是吗?
况且这可是一个人,不,一位提督三十四年的岁月所得到的线索,能够参与其中,对于钟羽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