荌娘木讷地点点头,双目逐渐朦胧迷离,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夫人,我明白,我只愿好好活着便好,若是、若是能有个孩子,那也不会太寂寞。当我怀上了那个孩子,我满心欢喜,不为别的,也不求大富大贵,只为自己有个寄托。他、他已经六个月大了,婆子说,他、他已是个成了人形的男婴”
为人妾室身不由己、苦闷繁多,全凭主人和主母的心意。她势单力薄,又一直无所出,没个孩子傍身,的确是个凄凉苦命人。
荌娘又突然想起什么,同情地看着她:“夫人,荌娘之前听九哥提、提起过你,他不敢贸然去寻你帮忙。夫人和九哥,也是有缘无分。若是夫人你做了我的嫂嫂,那该多好。”
沈翊宁一愣,不经意瞥了眼门外,低声说道:“荌娘,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我其实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人侍妾,以色侍人,如今还得夫君的几分怜爱恩宠。可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我们总是要为自己筹略谋划,往后才能活得自在畅意。”
贺以荌抬眼看着她,眼眸微亮,身上的生气似乎又回来了一些。
沈翊宁顺手搭上她的手腕,脉象阴沉,是阴寒体虚的体质,想来这几年她必定焦心苦虑、积郁于心,若是想要再怀上孩子,怕是要耗上一番苦功夫。
“荌娘,莫要担心,你还年轻,我会帮着你好好养身子,假以时日,你定能如愿以偿的。”
沈翊宁本不想如此宽慰安抚她,在她看来,孩子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孩子,尤其是儿子,的确是最有用最有效的筹码。
转眼间已至五月,仲夏渐至,天气渐热。
听闻南诏国的内乱愈演愈烈,南诏国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公然开战。而且西南边境的蛮族也隐隐有反抗朝廷之意,拓州刺史连续两次上书朝廷,请求开放拓州的积善堂,以救济和管理从西南边境涌入的部分流民。李钰几日前就已被召进了宫里议事,想来西南形势不太太平。
而远在北边的帝都长安,依旧是一片祥和、欢声笑语,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准备过节。
秋瓷姑姑领着府内的婢女们忙碌起来,开始制作长命缕和百索粽子。长命缕,又被称作五色缕,是用五色丝线编成的彩带,端阳节时,娘子郎君都会将其佩戴在身上,驱除厄运,延年益寿。所谓的“百索粽子”,是在粽子上缠好色彩绚丽的各种丝线和编织好花纹的草索,以祈祷好运常来,顺风顺水。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圣人会在两仪殿召见儒雅臣僚,大张筵席。皇后娘娘也会在临川别院宴请官眷娘子,齐聚一堂,游园寻乐。一大伙人还会齐聚在曲水江边,共赏皇家主办的龙舟赛事。
一大清早,沈翊宁已被白芷和茯苓两人唤醒。她端坐在妆匣前,半梦半醒,由着两人摆弄她的面妆和发髻。今日她穿着胭脂青的直袖双雀印花上衫和烟紫色的如意纹绣缎绸子裙,披了一件薄薄的披肩,头发绾了个流云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着白脂簪花流苏。端庄稳重不抢风头,而且也透着几分机灵娇俏。
一下了马车,前头的嬷嬷便领着她和白芷两人缓缓往前走。不远处已有零零散散的官眷娘子们在闲聊。
走到半途,忽然有一明媚大方的女子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娘子,娘子请稍等,请问娘子可是齐王殿下的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