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伦绿宝石色的双眸惘然，轻轻闭上双目。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诸神中有且仅有一位是圆的，祂恰好是一位知识之神。

夏伯伦的腰间，始终别着这位神祇的圣徽。

——属于永恒者、万古衔尾者、无门之门、永不寂灭的文明之火，亘古之光的圣徽符号，是：

一圈神秘符号环绕的耀眼完美球体光团，一个理想化的完美圆形。它是如此完美和理想，所以，周长恰是直径的3倍。

诸生灵之母的耳语，继续在虚无中回响：

“邓肯，你或许不知道。你的朋友夏伯伦拥有克制神性实体的天赋。在地球故事中，他负责对抗的，是那些在传说和神话中口耳相传的名字：昊天、宙斯、奥丁、湿婆······

“然而，这些名字的背后，都是我。”

星球一般硕大的怪物身上，由血肉组成的半球上，肉块蠕动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人脸显现而出，夏伯伦认出了这些脸。

那是人间传颂的，神的形貌。

赫淮斯托斯、阿波罗、阿佛洛狄忒、阿耳忒弥斯、乌拉诺斯、巴尔德尔、海姆达尔、索尔、洛基、梵天、毗湿奴、因陀罗、天照、月读、须佐之男、东皇太一、云中君、大司命、昊天上帝······

“我已支离破碎，我已分崩离析。在名为地球的幻梦里，我是每一位神祇，是每一个神话中传颂的名讳。

“在现实的宇宙中，我是许多神祇的母亲，只是在上古的大战中被逆臣背叛，四分五裂。

“为了对抗我的回归，诸神早已准备了太多。至少两个世纪前，亘古之光利用长眠中的低语暗梦，窃取了讪笑小丑的一部分神力本质，用小丑的力量巩固了故事的王国，准备好封印我的牢笼。

“13年前，我本就该从永恒的长眠中醒来，让星界中分裂的躯体合一。神座上的诸神因为我的归来而瑟瑟发抖。

“在一片混乱中，列王之王的秘密被揭穿，多位仲冬王室成员知道了王座背后的真相，选择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太古银龙仲冬为了对抗我的碎屑，受到了永恒的创伤，至今未能痊愈，这也是玛特鲁虚弱至今的原因。受伤的仲冬失踪了，它隐姓埋名，收养了你，夏伯伦。

“夏伯伦，你是神的天敌，在虚构的故事中，在被收养后13年来的每一个梦境里，你一边学习掌握渎神者的力量，一边阻止我的复苏。你在每一次夜幕降临后与我为敌，在每一个破晓时分，又忘却了圣战。

“这种训练不足以让你在现实中，召唤出忤逆神明的阴影，却足以压制被封印在故事中的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在闭上眼睛后和我战斗，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又忘记了昨夜的梦魇。

“直到15岁生日过后不仅，你才将所有的梦境回忆起，真正有可能在现实中熟练掌握这股力量。”

诸生灵之母原本尖利刺耳的声音，居然变得愈发柔和，回荡在虚空之间，宛如婴儿的摇篮曲一样。柔和的声音在虚无的宇宙中回响：

“但我对你没有仇恨，夏伯伦。你只是被亘古之光欺骗，被迫成为对抗我的工具。你不知道为什么而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战。

“邓肯·闪光石，你也一样，亘古之光在你的脑海中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只是为了凑齐3个人。在叙事的领域，当宇宙中有3个人发自内心相信一个故事，虚假就成为了真实，将我封印。

“我爱着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当我回归我的神座，诸逆臣死去时，我希望我们不至于成为敌人。”

诸生灵之母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像是母亲口中噙着的歌谣，温暖舒适，却又催人泪下。

夏伯伦双眸黯然，惘然若失，

他站在无垠的虚空中。

久久无言。

···

夏伯伦转头，想看看邓肯的反应。

在知道一直追寻的故乡不复存在之后，邓肯该多么······

“哇哦，也就是说，地球实际上不存在咯。”邓肯两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邓肯用右手摩挲着下巴，仔细思考，继而说：

“我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长得好看、眼睛大，而是地球人被设计得眼睛太小，长得丑了。”

夏伯伦愣神了半响，一下子没有从之前的情绪中抽调出来。

邓肯继续自顾自地说：

“如此看来，地球的历史、语言、所有的文化艺术作品，都是亘古之光编出来的咯。我追的每一部番，读的每一本小说，看的每一个历史故事，都是亘古之光编的。祂编得可真厉害啊。不愧是知识之神，真是架空世界大佬！”

夏伯伦嘴角抽动了一下。

感觉，这情绪氛围不太对啊。

说着，邓肯·闪光石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感觉瑞欧力世界的元素很混搭。原来事实上是，亘古之光在创造地球的时候，把现实世界的元素拆分开来，分配到地球的不同时代和文明中。

“而地球所在的宇宙，有很多很不方便冒险和生活的设定，比如中世纪和近代城市卫生条件很差。比如不同行星引力不一样、一个星球的空气不适宜另一个星球的生物呼吸。应该是为了增加真实感有意加上去的？”

夏伯伦点点头，这些问题他之前也注意到过。

瑞欧力星球上，各类不同时代背景的西方元素符号杂糅混合，社会不同层面的发展速度不均匀，巴洛克、洛可可、哥特、维多利亚甚至包豪斯风格混搭。

虽然冷兵器对抗仍是大部分地区战争的主流，但瑞欧力的饮食条件、排水系统、识字率、服饰多样化，至少可以比拟地球的2世纪，城市整洁度和卫生条件更是达到了21世纪发达地区的水准。社会主流价值观也和21世纪地球完全等同。

之前夏伯伦怀疑，这些怪异的地方是游戏特性导致的。现在看来，是亘古之光有意把现实世界的元素拆分到地球的不同时代。祂还故意把近代地球的生活水准、社会风貌做得更糟糕，作为对比，抬高3位异乡人在瑞欧力世界的舒适感和认同感。这也更容易让他们相信，现实世界就是一个游戏。

类似的，现实世界的“魔法”和各种超自然元素，比如巨龙，表面上看是脱胎于地球的神话传说、民俗故事。实际上，正是因为现实世界有超凡力量，亘古之光在架空世界的时候，把现实世界的超凡力量，编入了地球的各种神话传说和民俗故事中。

邓肯忽然对着夏伯伦，笑呵呵道：

“原来如此，小夏。我们两个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任何联系，只是在一个梦境里相结识。”

夏伯伦看着邓肯的笑脸，正在想着该怎么回复。邓肯又伸出一只手来：

“不过，梦境的内容还挺有意思的。很高兴认识你。”

夏伯伦哑然一笑，也轻轻颔首。

“对了，夏伯伦，现在发生的事情，你打算和安妮薇怎么说？”邓肯忽然问起。

夏伯伦顿了片刻，眼神游离，徐徐道：“这个···以后再说吧。”

如今，他们在这精神空间中，拉瑞安心灵联结的通讯被强制切断，无法和黎明号的船员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