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申包胥送的一匹战马,伍子胥翻身而上,再一次改道,向东北方向而去。
伍子胥不想再与大队官军迎面碰上。
伍子胥在山区小道上穿行,林密时下马牵着马行走,渐渐的把巨阳城,远远的甩在身后。
就这样一路朝东北方向,不徐不疾地行走。凭借多年前在此片区域狩猎的经验判断,伍子胥认定,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巨阳至蒙城段,楚国和陈国接壤的边境地带。
自陈、蔡两国被楚灵王灭国后,这里便成了楚平王登基前,身为楚国公子的封地。伍子胥考虑到,这里是楚平王旧时的私人势力范围,一定也会有揖拿自己的文告,便决定,既不入陈,也不出楚,就在这边境的模糊地带,奔蒙城方向而去。
一路上不见人迹,倒也省事。伍子胥风餐露宿,好在当年行走江湖的练历,倒也习掼。艺高人胆大,山林内猎物丰富,倒也从容。
就这样走了十多天,翻过一道较高的山梁,来到一处坡岭,从山岭上遥看,蒙城己然在望。
伍子胥想都不想就知道,蒙城也会和楚国其他地方一样,对自己是志在必得。毕竟,楚平王的悬赏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巨阳的那些官军,不是也见赏而心动,不惜性命也要挺而走险吗?难保蒙城也一样,还是绕道走的好。
伍子胥酷爱狩猎,青年时,常带队出没在陈、蔡、郑国与楚国接壤的边境地带,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
伍子胥从蒙城西北的丘陵山区穿过,这一片正是楚国蒙城、陈国鹿城、宋国商丘南麓三角交叉处,是三不管地带。只要一直往北,就能很快进入宋国境内,直达宋国都城商丘。
伍子胥来到一处夹谷,谷口正是虎歇坪,想当年,青春年少之时,自己和发小申包胥、司马奋扬、武趵一起在这里围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想不到,自己今日落难,单骑逃亡在此,是何等的落魄撩倒。真是感慨万千。
自已突遭变故,当年的发小们便有了不同的嘴脸。
司马奋扬在城父效外追捕自己,若自己的武力压不住,难保会被擒获,押送朝庭,和父兄一样赴死。
申包胥一开始,倒是真心在帮自己,后来有撕破脸的苗头。但不管怎么说,申包胥还是帮了自己的,一方面是为了报伍家的恩,另一方,申包胥也是忌惮自己能碾压对方的武功。
唉,说到底,自己最后能倚仗的,还是自己过硬的本领。此时,伍子胥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爷爷伍举对自己的爱。正是爷爷当年对自己尽乎呵刻的培养和训练,自己才拥有后来能纵横天下的一身本领。
至于另一名发小武趵,诛杀了伍子胥全家全族,三百八十多口,悉遭毒手。虽说是领王命而行,但同样是领王命的司马奋扬,依然能装模作样放了太子和自己。可见武趵的心有多黑,有多狠。伍子胥咬牙切齿,在心中记刻,此生一定不能放过武趵。
旧地重游,伍子胥生发出许多联想,许多感慨,一时走神。却不知,危险已俏然逼近。
话说伍子胥前时在巨阳城外的山道,骤遇官军而首开杀戒,后转道东北方向而去。刚走没多久,巨阳守将沈尹戌带大队人马就赶到了。见到一地的官军尸体,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沈尹戌吩咐众人仔细查看,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说来也巧,当时伍子胥对躺在地上,还有一口气的官军补刀时,有一名受伤严重的官兵,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伍子胥的狠辣,吓得不敢吱声,装死躲过了一劫。现在见自己人来了,吊着的一口气,被救了回来,便将遭遇到伍子胥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守将沈尹戌。
沈尹戌顿时心中核计,分析了伍子胥出逃的二个方向。一个是陈国,一个蒙城。便赶紧布置下去,一方面派人赶往陈国,严令陈国倾全国之力,捉拿伍子胥。另一方面,自己带若干精干,日夜兼程赶赴蒙城去堵截伍子胥。还有一方面,派斥候尾追伍子胥,寻找踪迹。
沈尹戌来到蒙城,便找到蒙城邑宰兼守将伯郄宛,商量捕捉伍子胥事宜。他们的第一步,便是把所有斥候全部派了出去,一有伍子胥的消息,马上来报。
老天不负有心人。当伍子胥出现在蒙城效外的山区时,便被隐蔽的斥候发现了。
得到消息,沈尹戌兴奋莫名。见伯郄宛神色如常,沈尹戌很是不能理解,还问伯郄宛:
“悬赏既将到手,你怎么还会无动于衷呢?”
“我伯家累世卿大夫,对封爵上大夫,倒也并不是十分希罕。当然淡定。”伯郄宛很是平和,波澜不惊。
“呵呵,也是,也是。”沈尹戌含糊其辞,客套了一下。但在心里,他已打定主意,此行必擒住伍子胥不可。
就这样,在虎歇坪,沈尹戌和伯郄宛,终于堵上了伍子胥。
正在伍子胥走神的时候,身边的战马突然打了一个响鼻,一声嘶鸣,把伍子胥惊醒。
伍子胥回头一看,见身后的山谷内,灰土飞扬,飞鸟惊起。山道拐弯处,一队官军突现,正奔自己而来。
伍子胥不敢怠慢,赶紧纵马前奔,至一处狭窄路口,转马回身,严阵以待。箭可远攻,取弓箭在手,压住阵角。近身拼杀,还是双鞭顺手好用,亦将一对青铜铸就的硬鞭挂于马鞍,以备随时取用。
伍子胥见来者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约近三十多骑,分二个梯队。从服装上看,是二股不同的楚国官军。冲在最前面的梯队,只有七八个人,为首一将,伍子胥识得,正是巨阳守将沈尹戌。在后面的梯队,人数较多,为首的将军,伍子胥同样认识,还是伍子胥的长辈,父亲的好友,伯郄宛。
见来者不善,伍子胥“嗖”的一箭,射在冲上来的沈尹戌马首前的地面上,大喝一声:
“尹戌兄弟止步,再上前一步,弓箭无情!”
“嘶!”沈尹戌立刻勒马人立,强行停了下来,在约半箭的距离位,端坐马上。粗重的嗓音响起:
“子胥兄路过我巨阳,也不招呼一声就走了,还杀了我十多名官兵,未免做得过份,所以特来讨个说法。”
伍子胥顿时明了,冷笑一声:
“我伍子胥蒙受不白之冤,亡命天涯,挡我者死,这就是说法。尹戌兄弟,你若想擒我去领那昏王重赏,尽管直说。”
“子胥贤侄,利益动人心啊!沈尹戌将军想擒你领赏,也是人之常情。我今日有言在先,决不跟沈尹戌将军抢功,绝不插手坏了沈将军的好事,做壁上观。”此时伯郄宛己纵马上前,与沈尹戌并肩而立,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当心我在我王面前告你一状。”沈尹戌见伯郄宛这么说,当时气得不行。
“随你便。”伯郄宛毫不在意,也不给沈尹戌半点面子,说完就转身退了回去,把沈尹戌一个人凉在阵前。
伍子胥刚才在与伯郄宛四目对视时,心中已有了判断。
伍子胥心下寻思。如果伯郄宛不参与,自己单独面对沈尹戌这几个人,倒也不惧。只是,人心隔肚皮,伯郄宛真实的打算是什么?自己就猜不准了。既然猜不准,就不猜,先打发了沈尹戌再说。
“子胥兄,你我交情本来不错,我更敬你是个英雄。只是王命在身,对不住了。”沈尹戌说完,大手一挥,手下精挑出来的几名官军,朝伍子胥一哄而上。
伍子胥见状,后退了几步,涌上来的众人,被迫挤到自己刚才站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路口,没法一涌而上,只能前后一个接一个杀来。
这是伍子胥心中事先选定的临时应对方案。只见伍子胥弃马跃下,手持双鞭迎上。伍子胥力大无穷,双鞭又是重兵器,以力量见长,大开大合之间,劈、扫、刺、撞,这群官兵又那里是他对手,转眼间,已有三人毙命鞭下,吓得其它几人慌忙退了回来。
沈尹戌见状,指挥弓箭手放箭。一阵箭雨暴射而来,伍子胥将双鞭舞得风雨不透,但手臂上还是中了一箭。待一拔箭雨过后,伍子胥急忙后退,藏身于山石之后避箭。几拔射箭,轮番下来,都对伍子胥无碍。
“伍子胥手臂中箭受伤,跟我上。”沈尹戌从马上跃下,手持长矛,当先向伍子胥杀去。
狭窄的山路口,不便马战,沈尹戌也只能和伍子胥一样,弃马而步战。沈尹戌就不信邪,平时自己敌不过伍子胥,今日伍子胥已受伤了,难道还打不过他?沈尹戌骨子里也是有傲气的,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能拿下伍子胥。
伍子胥见沈尹戌杀来,从山石后蹿出,右手单鞭抡起,砸向沈尹戌。沈尹戌急忙举矛架在头顶之上。“哐当”一声,一杆长矛,被伍子胥砸弯,振得沈尹戌双臂发麻。伍子胥趁沈尹戌正面防卫洞开,暴露胸腹之际,左手鞭奋力前冲,结结实实地撞击在沈尹戌胸膛。沈尹戌招架不住,整个身体向后跌去,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射而去,显是受了重伤。
只二个回合,伍子胥重伤沈尹戌。
好在沈尹戌被自己的亲兵及时救走,保住了一条性命。
远处的伯郄宛见状,眉头紧蹙。看情形,自己和沈尹戌联手,也不一定是伍子胥的敌手。
沈尹戌待喘过气来,指挥官兵又是一轮齐射。此时,伍子胥又回到了山石后。
“伍子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老子打不过你。但是,你今天必死无疑。老子打不过你,就不跟你打了,慢慢跟你耗。这样下去,你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我就不信,老子耗不死你。”
“嗖!”破空声厉啸而来,一支冷箭直奔沈尹戌咽喉。沈尹戌避无可避,只好被动地抬起左臂挡在面前。
“啪”的一声,伍子胥拉弓射出的一箭,正中沈尹戌左手。
伍子胥心中发苦,正如沈尹戌所说的一样,自己一个人,这样耗下去,必死无疑。
随着对峙的时间逐渐拉长,伍子胥的心,也在逐渐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