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带着荞,一路向西逃。避开大路,专挑偏僻小路,晓行夜宿。
荞为要离的脸部,做了简单的化妆,看上去,与海捕文告上的画像,有了差别,一般很难认出。
要离将从池且府洗劫而来的所有金银财宝,全交给荞带在身上。在人多的时候,让荞走在前面,与自己拉开一定的距离。自己万一不幸被捕,也不会连累荞。就算自已死了,荞有了这笔钱财,生活就多了一层保障。夫妻一场,不论长短,总得要替对方考虑。
要离在州来池且家当差时,就知道了楚国棠邑的情况。那里,机会多,容易活,难能可贵的是,听说有伍子胥镇守,没有战争。许多难民都投奔棠邑去了。因此,这次逃亡的目的地,就选择了棠邑。
还好,总算顺利到了楚国棠邑。要离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离和荞,在城里租了间民房,安顿了下来。
手里有了钱,夫妻俩谋划着干点营生。离开了吴国,要离以为安全了,便御去了妆容,恢复了原来面貌。
夫妻俩一起上街,荞要置办些家用小物件,进了一家店铺。
要离站在街边等。看到行人众多,街市热闹。棠邑的繁华,令要离心情舒畅。这次投奔棠邑的决定,看来是对的。
事有凑巧,一名校尉带兵,要从要离身边经过,老远就看到这人似在那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当这名校尉反应过来,这正是吴国要捉拿的要犯要离时,想起那吴国的悬赏,财帛动人心啊!已是乐开了花。
捉拿要离的画像和文书,虽然没和吴国一样到处张贴,但这些执行城防的校尉是看过的。现在要犯就在眼前,在校尉的眼里,这已不是人了,而是一堆亮眼的钱了。
校尉赶紧调整呼吸,佯装正常,与要离擦肩而过时,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校尉抓住了吴国杀人重犯要离,锁拿后,立即送交邑宰大人处理。
棠邑宰大人伍尚,正是楚国太子太傅,当朝太师伍奢大人的长子,伍子胥的脆兄。伍尚照章办理,奖赏了有功的校尉。将要离装进囚车,锁链加身,梆在衙门外,日晒雨淋。择日押往吴国结案。
在校尉捉拿要离时,荞听到动静,就从店里出来,看到了要离被抓的一幕。作势要冲上前来。与要离目光对上,见要离摇头使眼色,荞就明白了要离的意思,只得做罢。荞远远地看着,泪珠止不住的流。等要离被带走后,荞才抑制不住地嚎哭。
荞哭了一会,不甘心,跑步追上去,一路尾随到邑宰衙门口。见要离锁在囚笼中受苦,泪流不止。
荞想上去,被士兵呵斥轰远。
荞返身回家,拿了不少钱银,再次来到衙门口。荞拿出一些零钱,分给看守的军爷,又买了酒食,送给他们吃喝。军爷们人人得了好处,便给了荞方便。
荞专门为要离备了酒菜,就在衙门口囚车边,一勺一囗地喂要离吃。莽一边喂,一边哽咽。
要离让荞不要难过,不要管他,以免惹祸上身,连累自己。见要离如此为自己着想,荞更加难过。荞反复向军爷喊冤求情,一概无效。校慰见妇人可怜,也并非文书上写明的要犯,没有为难荞,只是让她回去。
要离凄然地对荞说:“你对我的好,我只有来世再报了。我走后,你用手里的钱财,置办点产业,就在这棠邑城住下。这里是伍家的封地,没有战乱,碰到合适的男人,就一起过活吧!”言罢,要离笑了笑。荞越听越心酸,痛彻心扉,泪如泉涌。
几日后,押送要离的囚车向吴国进发。
囚车在街道穿行,士兵前呼后拥,荞尾随在后,街上各色人等驻足观看。只见囚车用锁链套牢要离的双手双脚,脖子用粗大的木方卡住。折磨了几天的要离,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看上去像一团乱麻。要离的头颅卡在囚车外,后背上插了一块木板,高过头顶三尺,上书“吴国杀人死囚要离”。
要离边走边叫;“冤枉!冤枉啊!”
可惜,叫冤也没用,无人搭理。看来,要离是必死无疑了。
要离叫冤的声音响亮,惊得街边的人注目观望。见是一个吴国的杀人犯,只当是看奇把戏打怪锣,图个乐子。
囚车朝城外驶出,离城门越来越近。伍子胥正好公务,从城外回来,刚进城门,就听到了要离的“叫冤”声。见要离蓬松如乱麻的脑袋上,挂了不少烂菜叶子,显然是路人扔的。一双眼眼睁得溜圆,像一对灯笼。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正气凛然,第一感觉,要离此人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而插标上又偏偏写明是杀人犯。而听他一声接一声的大呼“冤枉”,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本想离去的伍子胥,忽然起了好奇心,拍马向囚车迎面而来。
“向二爷请安!”负责押送的带兵校尉见是伍子胥,急忙叫停队伍,来到伍子胥前面请安。这里是棠邑,伍家封地,邑宰大人正是伍子胥的胞兄伍尚,所有官兵和衙门都受伍家节制。凡当差的都认识伍家的人,堂堂二爷伍子胥更不必说。
伍子胥摆手向校尉示意,拍马来到囚车前,囗里叨念着插标上的字:“吴国杀人犯要离。”寻思片刻,突然大声质问:“要离是吗?既然杀了人,还喊什么冤枉?大丈夫既然敢杀人,就不应该怕死。难道是冤枉你杀人了?”
要离见终于引来了人,看官兵毕恭毕敬的样子,显然来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就如快被淹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声诉说:“杀人倒是不假。但我冤枉啊。请这位爷为我做主!”
“哦,那你就如实招来!我听听看。”伍子胥就想听听。
于是要离便将自己避战乱,从齐流亡到吴国州来,卖身为奴。而邑宰池且是如何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杀人灭口的实情,一桩桩一件件如实道来。尾随在后的荞,也赶紧跪到伍子胥面前,将自己的遭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伍子胥哭诉。
“早就听说吴国州来邑宰池且,是个媚上欺下,欺男霸女的祸害。看来不假!”楚国棠邑本就与吴国州来相隔不是太远,风闻相传,伍子胥岂能不知。
听到这里,伍子胥洪钟般的声音炸响:
“壮士为民除害,杀得好!”
伍子胥吩咐押送的校尉原地待命,策马加速向邑宰衙门奔去。门口侍卫接过马匹,伍子胥大步走了进去。
邑宰伍尚正在,见自己弟弟急急而来,问有什么急事。伍子胥便将要离的事说了,请大哥放了要离,并表达了自已对要离的喜爱。
伍尚深知这个弟弟,喜欢结交英雄豪杰,不分贵贱,只重义气。当下心里明白,答应了伍子胥的要求,派衙差传令将囚犯带回衙门。
再说,吴国请求邻国协拿人犯要离的事,自己帮吴国是顺带的,不帮,吴国也奈何不了自已,根本就不算是必须要办的公事。至于吴国悬的那点赏金,和兄弟情份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屁。事情办妥,两兄弟就喝茶聊起天来。
要离被人带回来到衙门,跪在伍家兄弟面前,一个劲儿叩头,感谢活命之恩。
邑宰伍尚大人沉声说道:“要离,我弟念你情况特殊,自卫救妻,人之常情。为民除害,更是英雄行为,为你求情。现在就放了你,还你自由。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弟弟是了。”伍尚向要离说明原由。
“感谢大人活命之恩,小人这条贱命,从今以后,就交给恩公了。”要离甚是机灵,赶紧转身,跪在伍子胥正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伍子胥连忙扶起要离,要离执意不肯。伍子胥只得起身抚住要离双手,低头看着要离的眼睛,恳切地说:“壮士何必如此,人都有无奈难为的时候。我见壮士所为,实乃侠士义举,故而相惜相敬,这才出手救你。如若不弃,跟在我左右如何?至少,吴国再也找不了你的麻烦。”
要离求之不得,双眼含泪,哽咽说道:“感谢大人活命之恩,大人收我为奴,要离此生,愿为大人愿效犬马之劳。”
“壮士是英雄好汉,我伍子胥岂敢视天下英雄为奴,岂不被人耻笑!”伍子胥朗声说道。
“壮士,如若不弃,我们以朋友相称如何?”伍子胥态度非常恳切。
“恩公抬爱,愧杀我了,要离不敢。此生就以家奴为恩公效劳。你是我的贵人啊!”要离执意不从。
伍子胥为照顾要离的意愿,选用要离为伍府壶士。要离没有想到,伍子胥不把自己当奴隶,反而以壶士高位相待,非常吃惊伍子胥的作派。想起一直以来的流浪逃亡日子,心中五味杂陈,对恩公是感激涕零。
要离死里逃生,出了衙门。看见在门外等着的荞,一脸焦急,六神无主,不觉心疼。二人见面,要离用袖子为荞擦去眼泪,向自家走去。
一路上,要离将伍子胥搭救的事,详细地告诉了荞。当荞听说,伍子胥收要离为壶士,更是喜极而泣。
正是:
生死原是一线隔,
祸福谁人能先觉?
用情倾尽己所能,
报恩甘洒一腔血。
要离走后,伍尚和伍子胥兄弟俩继续喝茶。伍尚说起自已夫子的病,已大有好转,正在逐渐恢复。言语之间,心情大好。对弟弟千里奔袭,捕获九尾狐一事,又是感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