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尚妻子,进入而立之年以后,因生产,落下了一个病根,就是一旦变天,便咳嗽不止,还伴有血丝。曾经多方医治,不见效果。伍府上下,为此没少操心费神。
后得到一个医方,用名贵药材配伍,润肺补气,慢慢调养,说是可以恢复,只是,要用九尾狐血为药引。
这就十分难办了。一是,狐狸敏感多疑,难以捕获。二是,狐狸本就极少,踪迹难觅,更别说是九尾狐了。因此,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办成。
前几日,伍尚接到父亲从王城郢都的来信,说有人在楚国北部,叶城一带,楚郑两国接壤的山区,发现了九尾狐狸的踪迹。
伍子胥的狩猎队,能人众多,能力极强,很有名气。因此,想跟弟弟商谈这事。那日正好听到弟弟咏歌,不想打断他们夫妻的雅性,就拖了几天。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一时。
伍子胥得知胞兄来意,慷慨应允。为了稳妥,决定自已亲自出马。
考虑到长途奔袭,伍子胥对狩猎队进行了调整,连自己共七人,全配双骑。这种配置,关键时刻,可以人休马不休,连续奔袭。一行人一人二马,轻装简行,从棠邑出发。
半个月后,伍子胥终于赶到了叶城北面的雀角山脉,在当地猎户的向导下,终于找到了狐狸留下的痕迹。从脚印着,狐狸已往北方去了。
伍子胥跟猎户核实,确实是九尾狐时,又再加了一份赏钱给猎户。一行人向北追去,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不知不觉间,已跨越楚郑边境,进入郑国境内。
伍子胥问了一下身边的荀泗。荀泗说已是郑国许城地界。
许城南部丘陵,几条不太高大的山脉,自远方延绵而下,至平坦处钻入大地,在此围成一片约一平方公里的平地。
靠河水边,有一片滩涂,沙化的带状地段,长有稀疏的野草。滩地有一片树林,枝上已挂满了野果。果树林边的土质蓬松,蚯蚓众多,弄得土质松驰透气,有利于草木生长。所以,这里野草生长得特别茂盛。大部分的野地上,有形状各异的山石,都不太大,与沙土杂在一起。乱石岗上,到处都长满了密集而低矮的马尾草、簑衣草。偶尔有野兔等小动物,从草丛中蹿出。零星的少量的几株老槐树,树冠如伞,笼一团浓绿,点缀在蓝天碧草碣石之间,色彩鲜明。仔细观察,槐树主干上有黝黑的树洞。
南边的山脚,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树林中潜伏着一彪人马,看上去像是狩猎者。只是这些猎人,有些不一样,虽只有七人,但配置很豪华,人均二匹战马,骑一牵一,似是长途奔袭。马鞍上挂着的猎物,林林总总。前蹲的猎犬无声吐舌,圆眼聚焦前方的开阔地,显然驯练有素。二只体态硕大的鹰,落在白袍壮汉肩头,鹰眼用黑布蒙住,鹰尾轻摇,鹰嘴微摆。人、马、鹰、犬,寂静无声。决非寻常猎队。
穿白袍的壮汉,正是伍子胥。他身体前倾,正在仔细观察。
“就是这里了。”伍子胥吸了吸鼻翼,转头对左手边,体形单瘦的短装灰衣人,低声说。
“请二爷吩咐!”短装灰衣人躬身低眉,立即应答。伍子胥兄弟二人,排位第二,所以人称二爷。这五名灰衣人,是伍子胥的家奴,狩猎的好手。
伍子胥双目如电,用手指着前头,说:
“自楚地叶城发现狐狸,我们便追逐而来,已入郑国界内。一路上,虽见踪迹,未见藏处。看前面,蓬松的草地有蚯蚓,浅水河里有鱼虾,乱石岗有野兔,还有野果,这些都是狐狸喜爱的食物。尤其是这种涩中带酸的野果,是九尾狐的最爱。树洞,正是狐狸藏身之穴。”
伍子胥嘴角微微扬起,非常自信地说:“我闻到了狐狸的气味。”
“估计这狐狸窝,大多是单尾狐狸,有没有九尾狐,只能碰运气了。分工一下,我和荀泗,寻找九尾狐,先不忙着出手。其他人收拾单尾狐。”
“明白。”众人压低声音,齐声应诺。
伍子胥双手猛一抬起,掌尖同时插向左右两侧,成平肩一字形状。五名短装灰衣人见状,一人一组,骑马带犬,自动从左右散开,悄然出击,达到开阔地两边的最佳位置,形成合围态势。
“行动!”伍子胥见人马达到了预先的指定位置,大喝一声,洪钟般的声浪在滚动。
“诺!”灰衣人齐声答应,翻身上马,明晃晃的腰刀瞬间抽出。顿时马鸣嘶嘶,犬吠声声,大地也躁动了起来。
只见沙化滩涂,野果林中,草丛堆里,乱石岗处,有几道光影一闪,正是觅食的狐狸被惊动,纷纷朝槐树方向奔跑。
灰衣人直扑目标。伍子胥和荀泗勒马不动,在旁压阵。眼前出现的都是单尾狐,数量不少,唯独不见九尾狐。
正在伍子胥失落时,荀泗拍马向野果树林奔去。发现一只九尾狐从树上跃下,随后又有二只跟了出来。三只九尾狐。
“啾!啾啾—!”伍子胥将蒙在鹰眼上的黑布取下,肩膀一耸,雄鹰弹向空中,巨大的趐膀展开,惊空遏云,发出兴奋的鸣叫声,疾速向九尾狐狸的方向冲去。
二只雄鹰从高空锁定目标,双翼微收后展,夹着风声,一个俯冲,动作准确,将锋利的双爪,深深插入最先出来的九尾狐的身体。九尾狐此时所有的反抗和挣扎,都变得毫无意义,唯有地上溅起一蓬飞扬的灰土。
伍子胥撮唇厉啸,发出振耳发聩的长啸,似在加油助威。双鹰听到,斗志昂扬,愈发凶猛。
荀泗开弓一箭,射中了另一只九尾狐的脖子。策马跟上,擒获在手。
“嗖!”破空声厉啸,正是伍子胥射出的一箭,正中最后一只九尾狐的后腿。九尾狐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用三条腿继续跑。但速度就慢下来了。
“嗖!”伍子胥又是一箭,射中了另一条后腿。二条后腿受伤,九尾狐跑不动了,被伍子胥追上,轻易捕获。
雄鹰扑杀的那只,已死。荀泗擒获的那只,正中要害,眼看也活不成了。三只九尾狐,唯有伍子胥捕获的那只,没有生命危险。
双鹰和荀泗,又加入了捕猎单尾狐的行动。伍子胥拿出创伤药粉,撒在九尾狐受伤的腿上,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猎场上,一场屠杀在上演。
那群的猎犬你追我赶,彼此毫不示弱,如离弦之箭,纵横奔逐。有单独赴倒狐狸的,有几只合作,共同追堵狐狸的,也有看到鹰与狐狸在博斗,冲上去补上一口的。最主要的,还有荀泗和五名灰衣人,纵马赶来,弓响矢飞,马跃刀抹。
这是一场完美的猎狐行动,收获颇丰。除了露头的狐狸,树洞也用湿柴熏烟,将藏在窝里的狐狸,逼出来捕获。
“老规矩!”伍子胥端坐马上,收鞭藏弓,扫视猎场。五名短装灰衣人非常默契,熟练地将没有受致命伤的幼狐和有孕的母弧,上药包扎后放归自然。
单瘦的短装灰衣人,显然是这群灰衣人的头,正在分派各人的工作。少倾,便将猎物收拾妥当,挂在马鞍上。
这次狩猎,虽是长途跋涉,耗时极长,但达成预定目的,收获满满。大家都很开心。
一行人向东南方向前进,在山林和丘陵中穿行。行色不疾,速度不快,归途徐徐而行。
来到一处向阳的山坳,伍子胥放眼望去,周围六条山脉连绵不绝,自远处云端俯冲而来,在这里合围,围出一片平地。平地中央,从地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土包。所以,这个山坳,又多了个小山包。
山坳内有沟,一条溪水从深山中流来,在此回环。六条山脉中的一条,在半山腰的山峦上,有一间简陋的茅草房,建在悬涯峭壁边,一览无余。
在这荒无人烟的群山深处,见有人迹,很是奇怪。伍子胥吩咐众人就此休息,带荀泗向茅草房攀爬而上。
茅草房建在悬涯边。几根刀砍的树枝,只去了技叶,没做任何处理,非常粗糙地,或横或斜,用藤条与周围几颗大树梆在一起。房顶铺的是剥开的树皮和野草,二层叠加,用杆子和石头压上,算是防水了。房子四周是用一劈两开的不大的半圆木,也用藤条密密麻麻捆扎,能挡风雨。一看就是搭建起来还没多久,做临时居用的房舍。
房舍有门有窗,室内放几块石头和石板,算是案几和凳子了。悬空挂的绳子,交织网结,算是个吊床。吊床上有被子,叠放整齐。用三块石头还垒了个灶,灶台上吊了个简陋的锅,锅下有烧柴留下的灰。
在茅屋旁边,有山溪水流过,向悬涯飞流而下,挂起一道小小的瀑布。
伍子胥寻思,是什么样的怪物,隐居在此?感觉口有点渴了,到溪边一看,山石上放有瓢勺,就舀起一瓢水,仰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个饱。
再回到茅屋,看石案上有一堆的散乱的竹片,上刻有字。
伍子胥拿起一看,写的都是片言只语,似乎与战争征伐有关。
“金鼓旌旗者,将之耳目也。将既专一,则勇者不独进,怯者不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伍子胥看到竹简上这些,身为楚将,常年的战场经验和狩猎实践,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略一深思,甚是精辟,为之惊讶。兴之所至,忍不住拍案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