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深，莱阳的思想也掉入更深的维度里，在这维度中，生命里重要的人和事，都像织布机上的七彩线一样纵横交错。

于是他闭目看见了和自己争吵的顾茜，看见了坐在火车站外孤零的袁声大，以及穿着单薄风衣，站在云彬大厦楼顶眺望万家灯火的恬静。

她们构成了自己感情世界的七彩线，缤纷又凌乱。而想要井井有条，只能拿起织布机上的滚动木梭，一遍遍地梳理着纹路，而梳理，就意味着舍弃。

所以他删除了“半绚烟火”，他不想再伤了三个人。

……

迷迷瞪瞪中莱阳睡着了。

次日，一阵电话声催醒了他，莱阳手背挡着眼睛，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随后李柔荷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清对方声音后，莱阳清醒了几分，他半靠着床头坐起，侧目看了眼窗外，外边的天阴阴沉沉的，一大片雾遮挡住远方建筑，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莱阳，接下来关于录音，你什么打算？”

莱阳揉了揉额头，长长吐出口气，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说真的，他现在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简淡的做法让他心里没底，外加自己和恬静又产生一点矛盾，还有嘉琪那边……简直一团乱。

“先等等吧，我这两天要去趟香港，等回来再说。”

这话出口后，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一会才说：“嗯，怎么决定你来，不过我打电话是想说，我知道简总他儿子的医院了，她这会就在那儿，你要去见一面吗？”

嗡——

莱阳顿时坐得端正，眸子微颤了几下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才打听到的啊，有人刚在医院碰见她了，所以我就给你打过来了。”

“告诉我病房，我马上过去！”

莱阳一个翻身下床，赶紧穿好衣服洗漱，随后立刻打车出门，他不能错过这个见面机会！

车上，莱阳将车窗摇下来点了一支烟，半眯着眼睛看向阴霾的街，远处的楼都像滤镜成青灰色，没有了魔都的那种璀璨感；因为没到主城区，所以远处还有一根工厂的大烟筒冒着灰烟，飞逝而过的景观树叶也发黄掉落，到处一片萧瑟感。

在这种萧瑟中，莱阳赶到了李柔荷说的病房门口。

这是间单人病房，里边很安静，等他缓缓推开门，发现病床上躺着一名面容青涩、消瘦的男孩，而床边，一名玩手机的中年女子愕然回头……

“莱阳？”

女子直接喊出了名字，这让莱阳有点诧异，但他也同时确定了对方身份。

对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随后起身帮熟睡的男孩掖好被子，轻步走出病房。

关上门后，她让莱阳下楼去说。

在这期间，莱阳并没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他从这位女子脸上看见了满面憔悴，看来儿子的病将她的心智也折磨的不轻，这让人很难不动容。

……

医院对面的快餐店内，简淡也没好奇莱阳是怎么找过来的，而是先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才步入正题道。

“我知道我那样做很对不起你，可……我也很害怕你拿到东西后，我……我拿不到钱。”

莱阳将手机放在桌上，深吸口气道：“那为什么不见一面，这样你心里不是更有底吗？”

“……是，可是，我也会更愧疚。”

“愧疚什么？”